對於她的口供,警察並不完全相信。
但當務之急,是先解救被於小雨軟禁的許詩謹,兩位警察帶著於小雨,包括紀詢和周同學——都到了這個程度了,警察隻能將他們放在眼皮子底下看著,免得再出什麼意外事故——一起去於小雨所說的倉庫。
車子上路的時候,忙碌了半個上午的紀詢總算得了閒,隨手拿出手機一看,居然正好看見孟負山打來打電話——在這通電話之前,孟負山已經給他打了10通電話,2個語音留言了。
紀詢趕緊接起來:“喂?”
孟負山冷笑:“我還以為你死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紀詢,“剛才有點事,手機靜音了。你這麼急著找我什麼事?”
“你跑了三天不見蹤影,輔導員想你。”
“呃……”
“想到對宿舍裡每個人說要勸退你。”
“呃呃。”
“彆呃了。”孟負山,“兜不住,你自己寫檢討認錯,我不會幫你寫,你問另外兩個。”
“我這裡還有點事沒收尾……”紀詢苦著臉。
“那就是不想要大學文憑了。”孟負山平鋪直敘,“錢得還我,我寒假估計去不了你家,你會被你爸媽打斷腿。”
“行了行了我明白……”
“明天上午,上課之前,一定要到,建議你買下午的票。”孟負山再強調,然後冷酷的掛斷,“回見。”
紀詢雙手抱頭,緊皺眉頭。
周同學就坐在他身旁,剛剛紀詢講電話沒有避著他,他聽了七七八八,知道了紀詢麵臨的困擾:“如果你有事就先回去,我呆在這裡,可以一路跟到事情結束,等真相水落石出……”
紀詢搖搖頭:“他會替我兜的,這不是重點。我隻是覺得好像忘了一條很重要的線索。”
苦惱由孟負山的電話來的,紀詢來來回回摁著通訊錄上那間隔不長的電話記錄試圖看出點什麼。而後他又點開那兩則留言。
孟負山的留言和他的話一樣簡潔。
第一條:打卡暴露了,輔導員找你。
第二條:彆裝死。
很正常……很孟負山。
到底哪裡不對呢?
倉庫不遠,秦警官一腳油門很快就到了目的地,他停下來轉過頭對紀詢說:“彆老是低頭玩手機,我看你們現在很多人是一刻都離不開了,容易近視。下車吧。”
紀詢猛地抬頭。
他突然明白那被自己遺漏掉的線索了——如果許詩謹被軟禁,她打給陳芽的發泄電話的手機信號怎麼會出現在學校裡呢?
之前總以為人和手機是一起的,但既然她被軟禁了,她的手機也可以被於小雨拿走,那通電話也可以是於小雨打得。於小雨在學校,信號才會在學校。
而那段許詩謹罵陳芽的話,它不但沒有提及彆的事,它同樣沒有主語。
它可以是許詩謹在其他時間說的,被於小雨錄下來就像剛才孟負山的留言一樣,在那個時候放給陳芽聽。
紀詢的耳畔再次響起了陳芽複述的那浸滿惡毒的辱罵。
“都是你的錯!如果不是你我就不會這樣!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
如果這句話不是許詩謹罵陳芽,如果這句話、這句話是對——說的!
紀詢的呼吸凝滯了,如果按照他現在推導出來的,那麼——他的腳下像憑空生出了許多汙泥,汙泥浸沒他的腳踝,阻攔他上前的腳步。
他望著周同學的背影,望著於小雨的背影,望著他們打開倉庫衝進去的樣子……
倉庫的卷簾門嘩啦嘩啦地卷起來。
於小雨一矮身,抱著她手中的飯盒,急匆匆跑入倉庫,她還沒進去,就大聲叫道:
“詩謹,詩謹我來了,昨天你睡得好嗎——”
警察跟在她的身後,他們很快看見,倉庫裡有個被鐵鏈鎖著的女同學,女同學衣服和臉上都有點臟兮兮的,她坐在床上——“床”其實就是幾條板凳拚在一起,再鋪上被褥,組成了個臨時的床鋪。
她茫然地看著進來的這些人,當看見某個身影時,臉上突然閃現出驚喜的笑,她自床上跳起來,朝前快速跑來。
那麼好的陽光從工廠開得高高的窗子斜斜打入。
打亮許詩謹奔跑時揚起的發尾與裙角,打亮那摩擦於地的銀亮鎖鏈,打亮於小雨保護在手上的藏藍色包袱布上金箔點綴的碎花。
打亮許詩謹滿含驚喜滿含快樂的臉,也打亮她與於小雨擦身而過的冷然。
紀詢看見,在周同學全無防備的錯愕中,許詩謹抱住周同學,帶著劫後餘生的慶幸,又哭又笑:“你是來救我的對嗎,太好了,太好了!我還以為……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他看著周同學,又看見於小雨像他看著周同學一樣,看著許詩謹。
他突然想起那首詩,於小雨捧著的詩,許詩謹讓周同學寫上黑板的詩。
黑板上的詩,那樣高,高到於小雨夠不著。
那是周同學不在意的位置,卻是主人從一開始隻想要它呆著的位置。
她那樣怒氣衝衝的擦掉黑板上周召南和於小雨的愛心,對所有人喝道:“有什麼好笑的,哪個混蛋寫的!”
紀詢看著於小雨怔怔的臉,怔怔的眼,怔怔地望著許詩謹與周同學相擁的樣子。
……是的,那句話是許詩謹對於小雨說的。
這樣尖銳刺骨的罵聲,於小雨一個人呆在父母的空房子裡,一遍遍用那副白色耳機聽著,她用刀割開血肉,用煙燙壞皮膚。
可是再怎麼自殘也沒有用的。
就像周同學從沒有回頭看過許詩謹。
許詩謹也不會回頭看向她。
於小雨淚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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