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光石火, 司機大哥瞳孔緊縮,急打手中方向盤,前行的的士像是一尾醜陋的魚, 縮著頭, 扭著腰, 靈車漂移, 險之又險地避過前方的紅色大卡車。
一車子人驚魂未定。
紅色大卡車的司機也被嚇得夠嗆,搖下車窗, 對的士司機破口大罵:
“癟犢子, 上路不看路,招子喂狗吃, 轉彎敢搶道, 嫖|娼得艾滋, 開得這麼快,趕著去投你媽和奸夫的胎啊!——”
後邊還有一連串花樣繁多不重疊的國罵。
然而兩輛車子畢竟是背道而馳,就算卡車司機詞彙再豐富, 肺活再充盈,那憤怒的大罵聲,也漸漸被郊野的風給卷走了。
的士司機的臉先是煞白煞白的,接著又變成鐵青鐵青的。
這是誰也不想看見的意外。
然而意外時時刻刻會發生。
紀詢在後座上歎了一口氣, 以過來人的口吻說:“看, 危險無時無刻不存在。你知道全世界一秒鐘要死多少個人嗎?”
“我他媽不知道,誰他媽知道全世界一秒鐘要死多少人, 你他媽閉嘴吧!”司機狂怒道, “車子開成這樣全他媽賴你!”
“師傅你這樣就不對了。”紀詢說,“說話就說話,怎麼能罵人呢?”
“我還就他媽罵你了!”司機離開“他媽”已經不會說話了。
“罵人是吧?那就好好互罵。”紀詢說, 接著手臂一撐前方椅背,足底一蹬車子地板,整個人已經靈巧穿過車子前方兩個座位的空隙,來到副駕駛座上。
“你——”司機神色驟變,隔絕了司機和乘客的透明防護罩,也攔不住他呼之欲出的驚疑,“你想乾什麼?!”
“我也不想乾嘛,就想和你好好對罵。”紀詢輕佻說,“好好對罵的前提嘛,至少是麵對著麵吧?”
他說著,回頭看了眼霍染因。
霍染因似乎對他十分無語,懶懶撩著眼皮回他一個視線,接著直接低頭看手機,一點沒有幫他罵人的意思。
大概不止霍染因無語,司機也是無語的。
司機憋了半天,把怒氣憋回去了,隻是身體再漲幾分,漲得有點像個充滿了氣的氣球塞在駕駛座上。
“……是我不對。”司機說,“我不罵你了,你趕緊坐回後座去。”
“車輛行駛過程中,怎麼能跑前跑後,多危險啊!”紀詢。
“……”你他媽也知道危險,感情剛才從後座鑽到前排的你不是你,是猴子精附體?
司機滿臉憋屈。
他木著臉盯著前方。
路越來越偏了,人煙也逐步不見,遠處的山巒則越來越近,巨大的,重重的,沉沉的,和晦暗的天空一起,壓將過來。
鬨市裡開得飛快的車子,到了這裡,反而放緩了速度,而且越變越慢,一路降到時速40。
“師傅。”紀詢突然說,“怎麼開得這麼慢?”
“小心駛得萬年船。”的士司機沒好氣說,把紀詢剛才說的話直接丟回給紀詢。
他的話音剛落,後視鏡裡突然出現了輛白色轎車。
相較他們的車子,白色轎車開得飛快,而且目標明確,直衝他們而來!
幾百米,不用幾十秒。
之前拉拉雜雜一通廢話的紀詢這回卻異常乾脆。他一語不發,閃電伸手,手臂直接繞過車內防護擋板,抓向駕駛座方向盤!
司機似乎完全沒想到紀詢會乾出這種事情,他錯愕地轉過頭來,茫然一片的眼裡映出紀詢的麵孔……而紀詢完全沒有遲疑,直接將方向盤向左打到底部。
車子如同一個灌飽了酒的醉漢,搖搖晃晃,踉蹌蹣跚……
背後的白色轎車,就在這個時間,攔腰撞上他們!
車禍的一瞬間,似乎沒有電影電視作品中呈現的那麼刺激。
置身其中的人隻感覺一陣直衝肺腑的振蕩,這振蕩並沒有帶來太多疼痛,但幾乎將他們的神智蕩去一半。
對外界的感官被削去一半,紀詢似乎在一個禁閉的空間裡延遲了許久,才聽見沉重而遙遠的撞擊聲。
他睜開眼,眼睛裡模糊一片,像是在突然間得了高度近視。
快點,快點,要來不及了……
他心裡默數著,意誌似乎終於發揮了作用,開始驅散籠罩在眼前的迷霧。
他的視線開始對焦,先自後視鏡中看見在撞擊中彈開的的士後備箱與後車廂左邊的門,接著,看見駕駛座處破碎的防護擋板與直接彈出的氣囊。
司機已經暈了。
頭上淌血,埋在氣囊裡一動不動。
他怎麼樣了……紀詢費勁地想,剛要努力支起身體,又是“哢嚓”一聲。
聲音很小,但像針一樣,刺了紀詢的耳膜。
撞擊他們的白色轎車裡,人出來了。
兩個人,一左一右,一高一矮。
兩人都戴著防撞的頭盔,頭盔嚴嚴實實的保護著他們的腦袋,不使他們受到車禍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