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是誰?!
孟負山豁然轉頭, 想要弄清楚是誰在自己的背後。
但又一陣疾風吹過通道,吹得他眼睛微微一眯,到他睜大眼看向暗影所在的位置時候, 什麼也沒有了。
沒有人, 沒有物, 連剛剛他所看見的影子都不見了。
……
“在想什麼?”陳家樹問孟負山。
“……沒想什麼。”孟負山微微一愣, 抬頭回答。
旋轉餐廳明亮的燈光打在銀質的餐盤和瓷器上,照出彩虹似的細閃, 大屏幕依然放著可笑可恥的騙子戲碼, 周圍衣冠楚楚的紳士也依然沉浸其中,不亦樂乎。
從蜘蛛網似的走廊回到也僅有五分鐘。
那走廊被白布覆蓋的屍體、暗藏著呼嘯之意的海風, 冷冰冰的落水聲, 以及突兀出現, 又突兀消失的暗影……全都遠去了,仿佛被一層磨砂似的玻璃罩著,隔在大腦的角落。
像夢一樣。
但不是夢, 一定有個人曾經站在他身後……但或許,對方不是柳先生的人。
如果是柳先生的人,見到他鬼鬼祟祟,沒有道理不直接前。選擇避免和他打照麵, 更有可能是他也是悄悄來到, 悄悄觀察。
陳家樹不再言語,吃完了東西後, 也沒“餘興節目”結束, 便帶著孟負山與阿賓離開旋轉餐廳,離開的時候,侍應送來一份白金請柬。
打開請柬, 可見柳先生約陳家樹明日中午赴宴。
這必然是正式同陳家樹商議合作之事。
明天中午,最後的時間……要怎麼做,才能破壞陳家樹和柳先生的合作?
從今天晚時候的情況看,陳家樹和阿賓都對輪船裡發生的部分情況有所輕視……無論怎麼說,這都是一個好機會,一個比白天時候好得多的機會!
孟負山無意識地握住胸口的掛墜。
掛墜跳出衣服,因為常年的肌膚摩擦,紅色平安結開始褪色,金屬男孩頭像邊角也在掉漆,歲月沒有饒過這個被主人百般珍視的寶物,依然在它身上留下不可磨滅的痕跡。
他用力握了握,如握一隻幸運符那樣,接著轉身出門,敲響阿賓的房間門。
沒一會,門打開,阿賓詢問般看向孟負山。
孟負山分他一支煙:“抽嗎?”
“不用。”阿賓拒絕。
“不請我進去?”
阿賓方才側身讓開房間門。
雖然主人表現出的態度很難稱之為歡迎,但孟負山不以為意,徑自將煙叼入嘴中,深深吸了一口,再吐出來,煙霧裡,他說:“向你打聽一個事。”
“什麼?”
“大哥打算和柳先生合作嗎?”孟負山開門見山。
“我不知道。”阿賓,“你何不直接去問大哥?”
孟負山用鼻子哼氣:“做決定是大哥的事情,當小弟的,聽話就可以,何必操心?”
阿賓沒有說話,但看他的表情,顯然這正是他的心聲。
“不過這次有點不一樣。”孟負山接著說,“柳先生很厲害,比大哥厲害得多。”
阿賓嘴唇動了動,反駁的話語似乎已經到了他嘴邊。但最後,男人沉默著,隻是看著孟負山。
和阿賓聊天,很多時候像是在唱獨角戲。
獨角戲也得唱下去。
孟負山自顧自說:“又不夠講究。我出去的時候,看到他們在處理今天晚意外死亡的屍體,直接就將屍體丟進海裡了,像丟一具大型垃圾一樣。”
“不然呢?”阿賓問。
“老話說得好,入土為安。這些小姐,怎麼也替柳先生籠絡了不客人吧?今天死的小姐,是因為向船上的人舉報客人違規才被打死的——她直到死前還對柳先生忠心耿耿。”
孟負山說到這,不動聲色地觀察了下阿賓的神色。
阿賓未必會在意一個根本沒有見過的小姐的死亡,但人總是對自己認可的價值觀感身受。
“如果這就是忠心的下場,未免叫人唏噓。”
“你管得太寬了。”阿賓說。
“也許吧。”孟負山一根煙抽完了,他將煙頭按滅在煙灰缸,“你說得有道理,我隻是擔心大哥和柳先生這樣不講義氣的人合作,會有些不安全。還會——嗯——受到些許名譽的損失。”
他站起來準備走了。
阿賓叫住他:“什麼叫名譽的損失?”
“這倒不要。”
“說。”
“大哥以講義氣出名,柳先生渾身上下看不到半個義,如果他們走得很近,弱的難免向強的靠攏……不過時代不了,現在是錢的界了,是柳先生的界了。”
孟負山這樣說著,神色間卻充滿了蔑視。
這種蔑視刺痛了阿賓的眼。
可是孟負山沒有給阿賓反駁的機會,說完了的人立刻離開了房間,隻留下滿腹話語的阿賓,在原地站了一會,沒有忍住,轉身敲響陳家樹的房門。
陳家樹在房間裡接電話。
電話是遊輪內線,聽他那敷衍的“嗯嗯啊啊”的樣子,不用說,肯定是有人來勸他帶著女伴下去賭兩把,而他沒興趣,那人便轉而想要收購他手的籌碼,這時陳家樹直接掛斷的電話,連敷衍都懶得。
說來也怪。雖然陳家樹沒有涉足賭博的想法,卻也不會直接將手中籌碼清出變現。
好像在這艘船上拿著這點籌碼,就掌握有一樣錢也沒有辦法買到的東西。
一樣在船上的……合法殺人權。
接著陳家樹問阿賓:“什麼事?”
阿賓問:“大哥打算和柳先生合作嗎?”
陳家樹:“你居然會過問這件事情?”
“因為……”阿賓頓了頓,“柳先生太不講義氣了,柳先生把被客人害死的小姐的屍體直接丟進海裡。”
“是孟負山告訴你的?他晚餐時間離開桌子也離開得太久了點。”陳家樹略一思索,猜到了。
阿賓默認。
“做生意不靠講不講義氣。”陳家樹喟歎,“賺錢更不靠。”
“但平安靠義氣。和不講義氣的人合作,刀不知道是從正麵刺來,還是從背後刺來。”阿賓沉聲道。
陳家樹仰起頭,思索的目光落在落地窗外的海麵上。
到了夜晚,蔚藍的海麵變成了墨色,遙望出去,如一望無際的漆黑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