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憎恨所有騙她的人。
“幼晴,如果你不想再和袁越在一起,為什麼,”紀詢斟酌問,“不把孩子打掉?”
“懷相不好,打了可能一輩子都沒孩子。”夏幼晴言簡意賅。
紀詢無話可說。
夏幼晴再度看向他,那雙本該明亮的眼睛已布滿血絲,裡頭一片彷徨。
黑發在床上蜿蜒,遮去她的身軀,她如同紙張一樣輕薄。
“紀詢,你會幫我的,對嗎?”她輕聲呢喃,“我想來想去,我一直在思考還能向誰求助,也許直接報警會比較好……紀詢,我終於想到了你。真奇怪,我想到了你。我們都沒有說上多少話。我真不應該來麻煩你。可是我好像……再也找不到彆人了。”
窗外有一輪月亮,圓圓的,外罩一層彩暈。
也許是月暈的關係,他的眼也花了,夏幼晴的麵容模糊了,成為另一張他更為熟悉,更為稚嫩的年輕麵龐。那張嬌妍的麵龐鮮花一樣對著他。
那張熟悉的臉也正彷徨無助的看著他。
她孤零零站著,什麼也沒有了,滿麵哀傷,衝他哭求。
一陣風從窗外吹入。
呼——
花凋零了,沙般飛逝。
夏幼晴蒼白的臉重新出現。
心中的遲疑變成顫抖,紀詢深吸一口氣,按按額角:“跟我說說你的朋友。”
夏幼晴眼睛亮起,精神一下注入她的軀殼。
“奚蕾——”她開口說了兩個字。她們認識得不久,才兩三個月,可有很多想要說的,最想說的,是她和奚蕾剛剛相遇的時間。
她舔舔乾裂的嘴唇。
“紀詢,你知道我為什麼會選擇這家醫院嗎?因為我在這裡碰到奚蕾……”
當日她置身在醫院的婦產科,坐在她麵對的醫生麵目模糊,她已經忘記了對方的長相,但對方張嘴說出的每一句話,卻異樣地清晰:
“超過14周了,隻能做人流,怎麼不早點來?”
“都30了,是成家的年齡了,和男朋友討論討論,保下來吧。”
她渾渾噩噩從醫院出來,來到馬路的邊上。
來來往往的車輛彙聚成斑駁的洪流。她站在洪流之外,漸漸感覺到麻木湧上心頭。
父母早已斷絕往來,公司因為袁越的事情離職。
和袁越也鬨翻了。
現在連想打掉一個胎兒,都力不從心。
我還能做什麼呢?
她問著自己,朝著洪流的方向,輕輕走了一步,抬起的腳還沒有落地,一股大力拴上她的胳膊,將她往後一帶。
她趔趄回頭,迷霧撥散,一個比她還矮還瘦的女人抓住她的手臂。
對方長得這麼嬌小,力量卻異樣地大,她的手臂仿佛被拴在鐵環裡,動也不能動。
那個女人有著很長的頭發,在腦後紮成個精神的高馬尾。她的皮膚黑黃,嘴唇豐厚,眼睛卻小。她並不漂亮,但給人的感覺卻很好,也許是她臉上的紅暈,也許是她小眼睛裡的閃亮,都給人一種昂揚向上的感覺。
她迷惑的眼望進那雙閃亮明眸。
“小心些。”那人說,“你看起來有點累。你叫什麼?我叫奚蕾。”
奚蕾!
紀詢聽完了,他再問:“奚蕾平常發朋友圈嗎?上麵有她男朋友的信息嗎?”
夏幼晴迷惑地望著他:“你懷疑曾鵬?”
紀詢不置可否:“現場情況像是熟人作案,他嫌疑不小。”
“她有發,發得不多,主要是工作上的事情。”夏幼晴打開手機,交給紀詢。
紀詢接過,情況一如夏幼晴所說,奚蕾多是發工作上的那些事,發得也很有規律:孕婦順利生產會發一條慶祝消息,孩子滿月了後也會發一條,這條帶著照片,有時是媽媽抱著孩子,有時是孩子單獨的照片。
這些孩子的數量總共算下來有十七八個,但是有男有女,和奚蕾家裡全是女孩的人偶並不相符,兩者應該無關。
他這樣想著,紀詢翻閱,找到了夾雜在這些信息中的奚蕾和男朋友,以及一份轉發的關於海豚酒吧的招聘信,時間是半個月前。
海豚酒吧,和他打鼓的浣熊酒吧,直線距離不足兩百米。
“還有一個問題。”離去前,紀詢又問,“奚蕾家裡的人偶是怎麼回事?”
“這個我不太清楚。”夏幼晴遲疑搖頭,“我一開始看到的時候也被嚇到了,後來問了蕾蕾,她隻是笑笑,平常也沒做什麼奇怪的事情,就是挺寶貝它們,時不時將它們拿下來擦擦……”
“沒點眼睛的人偶應該是特殊定製,你知道她在哪裡訂這些人偶的嗎?”
“她和我提過一嘴,我想想……”夏幼晴絞儘腦汁,“好像是一個叫魯大師的木匠?”
寧市的酒吧一條街,總是城市最後熄滅燈火的地方。
這裡火樹銀花,人群熙攘,哪怕是隆冬肅殺,它也呈現出春暖酒濃。
紀詢走到海豚酒吧時,正好看見兩位穿製服的警察在同酒吧經理說話。
紀詢沒有上去湊熱鬨。他繞了一個小圈,來到酒吧的後門。他經常出入這裡,知道這一帶的所有地形,也清楚海豚酒吧的後門在那裡。
酒吧的後門,有條傾倒垃圾的小巷,其正臉有多燈光璀璨,這裡就有多晦暗不明。不知哪裡來的野貓野狗,盤踞在垃圾桶上,用發黃發綠的眼睛刺著他,與其說它們是生物,倒更像是生物形監視器,於不動聲色間監控一切。
紀詢路過這些,在心中默數一二三。,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