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豨!”
墨珣眼神一凜, 厲聲喊道。他本是想嗬斥阿豨的,但仔細想想卻又不知道能說它什麼。
本來,墨珣讓阿豨對自己使用幻境,是想讓阿豨借著幻境同自己說話,而不是讓阿豨再次窺探自己的記憶!
墨珣原就因為失了林醉的蹤跡而煩心, 現在, 這個阿豨還要在他麵前瞎胡鬨!
墨珣的視線十分準確地透過了紙片林醉而落在了盤坐在圓桌的阿豨身上。
阿豨被尊者銳利的眼神嚇了一跳, 本來就是紙片的林醉立刻變得搖搖欲墜起來。
墨珣知道,自己心裡的這種煩躁, 根本就是因為被阿豨戳穿了心思而惱羞成怒了。
他定了定神, 焦躁地伸手揉了揉眉心。
本來就已經很努力想要凝成實體的林醉此時更是小心翼翼地伸手按在了墨珣的眉心上, “很累嗎?”
墨珣:…………
算了。
就這樣吧。
跟個金丹期的小獸較個什麼勁兒?
回頭讓林醉好好管教它就是了。
“嘰!”阿豨委屈地應了一聲,之後還是卯足了勁兒想要讓紙片林醉說出自己想讓他說的話。
不知是不是阿豨對幻境掌控得不夠, 它越是著急, 墨珣眼前的紙片林醉就越是……透明。
墨珣懷疑,再讓阿豨這麼慌下去,接下來,墨珣可能就……隻能對著空氣說話了。
“阿豨過來。”墨珣伸手將阿豨召到身邊在墨珣看來,阿豨似乎並沒有接觸過修煉的功法,一直以來都是靠著血脈傳承, 誤打誤撞地修煉。
這樣一來, 日後, 林醉如果想要教它一些玄九宗的功法, 倒也省去了許多麻煩。
有些功法可不是隨意就能修煉的, 還要看看是否與原先所學有悖。
不過,這樣天然去雕飾的壞處也很明顯——阿豨到現在都沒能很好地掌握自己的天賦技能。
阿豨此刻的情況並不比墨珣好上多少,墨珣能夠清楚地感覺到阿豨的手足無措。
這樣的無措,有很大一部分是因為與林醉失去了聯係。而另一部分,大概是源於無法將自己的想法傳遞給墨珣吧。
“不要慌,慢慢來。”墨珣沒有修習過幻境這種東西,很難給阿豨一些真正意義上的指導,但修行本身都是要凝神靜氣。
眼前的紙片林醉大概是受到了阿豨的影響,倒也不再張口一個“夫君”,閉口一個“夫君”的了。
“你能借……‘林醉’的身體,跟我說話嗎?”墨珣朝著紙片林醉看了一眼,對方正訥訥地看著自己,雙眼之中帶著明顯的迷茫,卻並不空洞。
“嘰。”我努力!
阿豨一張本來就黑得看不怎麼清楚的臉,此時因為用力已經完全皺了起來,原先圓圓的大眼睛此時已經完全看不見了。
墨珣見狀,隻覺得阿豨似乎根本就不知道怎麼運用幻境。而它原先所展示出來的,不過是傳承中得來的而已。
“不是這樣。”墨珣抓住了阿豨毛茸茸的前爪。
在墨珣看來,控製幻境就跟禦劍飛行,運用威壓是一樣的,隻要找對了方法,就很容易了。
“我用靈力引導,你仔細感受一下。”墨珣將靈力灌注於指尖,而後便引著靈力從阿豨的爪子探了過去。
修煉一事很難通過言語來表達,畢竟每個人的感觸都是不同的。
阿豨渾身抖了個激靈,而後才用兩個前爪抱住尊者的手指,盤著兩條小短腿坐在墨珣手心裡。
過了好一會兒,墨珣收回了手,阿豨才“嘰”的一聲爬了起來,雙手合十在墨珣麵前拜了拜。
“怎麼?變成佛修了?”墨珣不禁有些想笑。
“嘰嘰。”阿豨立刻否認。
它並不是修佛,會雙手合十在尊者麵前拜……僅僅隻是因為它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動作才能表達自己對尊者的感謝。
畢竟……尊者也聽不懂它的叫聲。
“不是已經可以試著說話了嗎?”墨珣朝著那個一直不動如山的紙片林醉瞥了一眼,而後又在阿豨的背上捋了一把。
阿豨抖了抖身上的毛,但抖到一半卻是猛地想到——尊者是不是經常捋它來著?
不過,此時也不是思考這些事的時候。
這麼想著,阿豨便立刻控製著紙片林醉開始說話了。
除了林醉之外,阿豨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與人交流,自然也就不是很習慣。隻是現在事不宜遲,阿豨也就不作多想。
“尊者,我是在林醉同意了蜃樓的考驗之後才分開的。”阿豨大概是因為還不能熟練地掌握技巧,所以紙片林醉此時說起話來很慢。
林醉與阿豨簽訂的是神魂契約,所以可以直呼林醉的姓名。這類的契約對契約獸的約束不很大,也算是對神獸後裔的一種尊重了。
墨珣臉上的表情有些難以言喻,而後才輕輕“嗯”了一聲,“你就不能把‘林醉’收起來,用自己的本體在幻境裡說話嗎?”
雖然紙片林醉與林醉的差距很大,墨珣不至於會認錯,但總還是彆扭的。
尤其是,這個紙片林醉讓墨珣有陰影。
萬一阿豨一個沒控製好,話說到一半,突然蹦出一個“夫君”……
“我試試。”紙片林醉像是咬著牙才擠出了這麼幾個字。
隨後,紙片林醉在墨珣麵前越來越透,最後才消失不見。而被墨珣捧在掌心裡的阿豨,反而有了一點兒疊影。
墨珣知道,這是阿豨將幻境加諸在自己身上而形成的。
又等了好一會兒,阿豨才開口。此時,阿豨口中說出的已是人言,不再是“嘰嘰嘰”的叫聲了。
“當時我僅僅隻是在林醉身邊,所以,隻是能感覺到有人在林醉的識海裡說話,但卻並不是很清楚對方究竟說了些什麼。”
阿豨口吐人言的時候,與它的叫聲有著很大的不同。
它的叫聲很急,叫起來尖銳,又有點兒吵。
但說起話來的時候,倒是慢條斯理的。
大概是因為與林醉簽訂了契約,林醉成了他首要的模仿對象,所以阿豨的每個斷句和停頓,以及吐息,都有那麼點兒林醉的影子在。
“那你是怎麼知道‘考驗’的?”
既然阿豨說聽不清,又是怎麼知道蜃樓考驗的事?
“我雖然聽不到林醉識海裡的聲音,但卻能聽到林醉的聲音。”
“嗯。”墨珣了然地點頭,“繼續。”
“我本來是呆在林醉的肩上,但在林醉同意了蜃樓的考驗之後,眼前突然出現了一片濃霧。”阿豨條理清晰地跟尊者說起了之前發生的事,“等到眼前濃霧散開,我就到了這裡。”
“即翼城?”
“是即翼山。”阿豨覺得自己的話讓尊者產生了誤解,趕忙搖頭。
墨珣頷首,示意阿豨繼續。
“我試著感受了一下林醉,但是根本聯係不上。”阿豨說到這裡,語氣裡的焦急再也掩不住了。“即翼山對我來說太危險了,我費了好大的勁兒才躲進即翼城。”
即翼山的危險,墨珣早就預料到了。此時聽到阿豨說起,倒也不覺意外。
“我在即翼城裡躲了近半個月,平時就躲在……尊者剛才去的那條小巷裡。”
因為阿豨的境界與林醉一樣,同時金丹中期。在徽澤大陸上、玄九宗門內,或許算得上是佼佼者,但在即翼城中,卻是墊底的存在了。
金丹期的修士到即翼城,一般都是要有高階的修士帶領,否則很容易就會折損在此。
就算即翼城中禁止鬥法,禁止殺人,但離開了即翼城呢?
即翼城中並未設有傳送陣,想離開南郡的這片區域,隻能往周圍的其他主城走。其他的主城那都是強者為尊,活不下來就是你沒本事,可沒有即翼城這麼多保護規矩。
不過,墨珣卻從阿豨的話裡聽到了一個時間——近半個月。
從墨珣進入迷障,跟空靈交談開始,他就發現自己已經失去了對時間的掌控。
而從墨珣進入考驗,見到“越國公”,領了任務到現在……在墨珣的時間觀念中,應該隻用了一天的時間才對……
這是不是就意味著……林醉與阿豨其實比自己更早進入了蜃樓?
“即翼城中元嬰修士遍地走……”阿豨說著,忽然不好意思了用前爪抹了一把臉,“我的境界隻有金丹,自然不敢在其他修士麵前造次。平時也就是躲著,不敢貿然使用幻境。”
也難怪阿豨會覺得不好意思了——它當初會跟林醉簽訂契約,主要也是因為它傻不愣登地在墨珣麵前釋放了幻境。
這回,跟林醉簽訂了契約之後,倒是學聰明了不少。
“剛才覺察到有修士靠近,本是想躲,卻發現是尊者,這才迎了出來。”
墨珣聽完了阿豨的話,隱隱覺得有哪裡不對。“你就沒有懷疑過,眼前的我,可能隻是幻象嗎?”
阿豨搖頭,“是不是幻象,我能分得清。”
墨珣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你們是怎麼進的蜃樓?”
阿豨頓了頓,而後才道:“當時我與林醉,聽從尊者的話,跟隨陳前輩一起離開。但是,才走了沒多久,林醉回頭看尊者的時候,就發現尊者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一片迷霧之中。”
阿豨一直趴在林醉的肩上,當然不會錯過林醉回頭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