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鳳二第幾次借故蹭上這輛馬車?
大前天說太陽太烈刺得眼睛疼, 前天是被曬傷了皮膚, 昨天……
如果時光可以重來, 崔不去想,他絕對不會倒出那三顆冰芝丹。
“你臉色似乎不大好,難道是舊傷複發了?”鳳霄訝然關切, “我渡些真氣給你吧。”
“多謝, 心領,你們三府主還在後麵那輛車躺著,不如你去看看他吧。”崔不去麵無表情。
鳳霄熱情道:“明月武功不差, 自己運功療傷的話說不定還能突破武學瓶頸, 我就不必揠苗助長了,崔郎, 咱倆都什麼關係, 你就彆害羞了。”
崔郎?
他倆什麼關係, 他自己怎麼不知道?
還有,害羞兩個字怎麼寫?
崔不去無語望天。
可惜坐在馬車內, 天是望不到了, 他隻能看著車廂頭頂。
未等說話, 鳳二已是迫不及待將他的手腕捉來, 半強迫地將真氣渡過來。
崔不去一掙,沒掙開。
真氣絲絲縷縷, 從指尖深入肌理經脈,帶來些許暖意,比他的手爐還好用, 這幾日不間歇的真氣渡脈,的確令他的舊疾減緩許多,往常這個時候,天氣一冷,三天兩頭病痛折磨,但自從在光遷縣那次病發之後,至今卻沒再複發過,老實說,鳳二的真氣居功至偉。
然而——
“嗯……”
真氣在體內流竄,若無數條蟲蛇,毫無規律,任憑喜惡,所到之處驟然熨燙,如冰寒軀體沒入溫泉,瞬間令人寒毛豎立,任憑崔不去心誌再堅定,也無法控製眉毛微微蹙起,從嘴角逸出一聲低喘。
他咬住舌尖,努力壓抑,不再發出半點聲息。
“若是不舒服,你就喊出聲,彆忍著。”對方貼著他的耳朵,善解人意道。
崔不住翻了個白眼。
他知道鳳二這完全是故意的。
就因為上回他趁對方閉關時,讓秦妙語扮鳳霄,拉解劍府下水……
最後也沒讓解劍府背黑鍋,最後不還圓滿收場,立了一功嗎,既然都下水了,功勞也有解劍府一份,可鳳二這廝就非惦記這事,現在一點點找回來。
但自己還說不出什麼,因為對方的確是在給他療傷。
想及此,崔不去不由歎了口氣。
早在酒肆一戰時,他就不應該一時心軟前去阻攔蕭履,說不定兩敗俱傷同歸於儘,今日就清靜了。
鳳霄沒得寸進尺,老老實實給他渡完真氣,柔聲細語讓他好好歇息,便撩開簾子離開車廂——帶著一臉可疑的緋紅。
崔不去聽見裴驚蟄在外頭問:“郎君,您的臉色怎麼紅成這樣?”
故意閉氣憋的唄。崔不去心道。
鳳霄歎道:“都怪你家郎君風采卓絕,無出其右。”
崔不去:……
就是這種欲說還休的語氣,說了一半又不說全,令人想入非非。
裴驚蟄果然上鉤,期期艾艾道:“崔尊使不像這種人啊?”
崔不去又聽見鳳霄嫌棄道:“此人口是心非,成日嘴上說不要,身體又是誠實得很。”
……知道的明白他在說渡真氣,不知道的還當他在作什麼引人遐思的隱喻。
裴驚蟄倒抽一口涼氣的反應從外麵傳進來,崔不去一臉麻木,心如止水。
久而久之,在其他人眼中,他崔不去與鳳霄必然關係匪淺,鳳二就能利用這層誤會繼續坑蒙拐騙。
夾竹桃精就是這麼一個記仇的人,他早該習慣了。
一失足成千古恨。
崔不去看著自己方才被捏過,仿佛猶有餘溫的手腕,百思不得其解。
為何他當初會鬼迷心竅,毫不猶豫地送出那三顆冰芝丹呢?
平平淡淡一個上午滑過,鳳霄似乎知道他心情不佳,沒再進來招惹他。
馬車在距離洛陽幾十裡開外的一個小鎮停下。
他們沒有打算在鎮上過夜,稍作歇息就會重新啟程,趕在天黑前入洛陽。
崔不去早就坐得腰酸背痛,正準備下車舒展筋骨,冷不防被一人拉住胳膊。
鳳霄:“前麵有隻黃鼠狼,你就彆出來了。”
崔不去:……
他也看見茶肆中安坐的黃裳女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