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我說鹿血這樣直接喝著腥,最好是做成鹿血膏,但那人說殿下馬上就要喝,等不及了。”
長孫讓廚娘過去認領屍體。
不多時,廚娘指著其中一具,肯定道:“就是他!”
而此人,正是方才那婢女所言,突然發狂的其中一名侍衛。
他死時後背中劍,雙目圓睜,額上青筋根根迸起,死狀恐怖,令人不想看第二眼。
如果鹿血湯內真有蠱蟲,那麼那碗本來應該給秦王喝的鹿血,緣何會進了兩名侍衛的肚子?
那侍衛突然發狂,背後中劍而亡,當時誰在他背後?又是誰殺了他?
沒有人能回答他這個問題。
即使是方才那個說侍衛發狂的婢女,事發時她也已經不省人事。
線索,似乎再度中斷了。
長孫菩提緩緩長出一口白氣。
他不自覺抬頭,望向大興宮的方向。
崔不去正在大興宮。
他見的並非獨孤皇後,而是皇帝楊堅。
楊堅滿臉疲憊,這麼晚還未就寢,任誰的精神也不會好到哪裡去。
先前秦王還曾入宮,邀他去自己府上同樂——也隻是慣例邀請,儘孝道而已,秦王知道皇帝一定不會去的。
一個腦子正常的皇帝,都不可能大半夜跑到臣子家中。
即使那個臣子是自己兒子。
不過也幸好他沒去,否則現在死傷者可能就要增加一位天子了。
與崔不去一道在殿內的,還有前來複命的太醫。
太醫正在對皇帝陳述幾位貴人的傷勢。
最嚴重是太子妃,當場就死了,回天乏術,屍體還陳在秦|王府,未送入宮。
其次是秦王,後腦勺撞在柱子上,流了不少血,至今還未醒來。
太子與晉王好些,一個胳膊受傷,一個肋骨斷了兩根,神智都還清醒。
但他們的說辭與當時同在花廳內的幸存者無異,都說是鳳霄突然闖入,大開殺戒。
經皇帝特許,崔不去前去問了一回話,得到的說法,與他先前聽說的沒有出入。
皇帝歎了口氣,將太醫揮退。
他對崔不去道:“你都聽見了?”
崔不去:“臣聽見了。不過臣以性命擔保,鳳霄不可能做這種事。”
皇帝原本不欲多言,但麵對崔不去,他卻不得不說兩句:“朕也不認為是鳳霄。但,天亮之後,必定滿城風雨,眾人非議,連太子與晉王都說是他,換作你是朕,你會如何處置?秦王至今昏迷不醒,性命危懸,若他有什麼不測,你認為鳳霄能撇清嫌疑嗎?”
崔不去沉默片刻:“還請陛下給我一些時日,讓我查明真相。”
皇帝道:“最晚,佛會之後。”
他可以借佛會之機,以不宜見血為由暫緩此案審理,但再晚也不可能了,牽涉這麼多人,饒是皇帝,也無法任性而為。
崔不去是聰明人,無需多言,就已明白。
“還有一事,請陛下首肯。”
……
崔不去離宮時,天色已經大亮。
他已經很久沒有像昨夜那樣,奔波不停了。
即使平日淺眠,到了夜裡,該合眼休息的時候,他還是不會苛待自己的身體。
但這次不同。
不僅僅是為了鳳霄。
秦|王府之事,並非結束,而是開始。
一波未平,後麵必還有一波連著。
他們隻能被動等對方出招,卻不知對方到底會走哪一步棋。
若敵人隻有蕭履一個,也就罷了,但現在還加上突厥人。
崔不去微眯起眼。
他隻覺頭頂白光映著紅色宮牆,炫目得有些晃眼。
旁邊伸出一隻手,扶住他的胳膊。
“尊使?”
崔不去側首,關山海略帶一絲關切的神情映入眼簾。
“你傷勢如何了?”崔不去問。
他的聲音又穩又輕快,莫名令關山海覺得安心。
起初被皇後派到左月局時,關山海是不滿的,但漸漸的,這種不滿就消失了。
關山海跟在崔不去身後,看他如何反敗為勝,以少勝多,雖然不會武功,但翻雲覆雨的謀略足可令局麵反轉。
似乎有他在的地方,許多難題就不是難題了。
正如眼下,迷霧重重,詭譎不明,往前踏出一步,都很可能墜下深淵。
但跟著崔不去,關山海便敢於踏出這一步了。
“好得差不多了,禁軍已經集合完畢,隻等您一聲令下。”他應道。
崔不去翻身上馬:“走!”
隋帝為七王子賜下的府邸,一應規格都比照皇子府的來。
崔不去到時,七王子府大門敞開,似早已知道貴客臨門。
七王子施施然從裡麵步出,看見崔不去,麵露詫異,隨後露出笑容。
“這位,想必就是鼎鼎大名的左月使,崔不去崔郎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