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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清宮的宮人本就不多,明儀平素也不愛人多,在她跟前伺候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而這個少之又少裡,她也已將他們的底細和日常習慣舉止摸得門兒清。
現下悄無聲息靠近的這個人,周身亦無她所熟知之人的任何痕跡,憑著從軍多年的敏銳,明儀立時便斷定來者並非華清宮人。
況此時又已夜深,其來意多半不善。
遂頃刻間,她便機警地反手抓住那人的手臂,起身一弓腰,但聽“撲通”一聲重響,她已然利落地將其摜入池水之中。
許是習慣使然,下意識間她竟還用出殺招,掐著來人的後頸,使勁摁著人家的頭往下沉。
那人也不是吃素的,使出渾身勁力與她對抗,水中揚腿看似要踹,實則是晃了個虛招,逼她撒手後退,好方便自己翻身出水。
二人就這樣在池中扭打起來,攪得滿池池水翻騰,水花四濺,人在其中眼睛都快睜不開了。
最終大約是那人穿的衣裳厚重累贅了些,沾水後又濕又沉,對他的行動有所牽製,這才反被未著寸縷的明儀占了上風,三拳兩腳便讓她拿捏住了咽喉,抵在了池壁上。
明儀方能有機會看清來人的臉。
“陛下?”
她愕然一挑細眉,手上的力道卻未鬆。
隻見蕭雲旗一身鴉青暗雲寬袖長袍,墨發半綰,額前幾縷碎發被水打濕,貼在他白皙俊秀的麵頰上,和不斷滑落的水澤一起,竟將他略帶異域風情的輪廓勾勒出幾分中原兒郎身上少有的野性妖冶。
“既知是朕,還不鬆手?”
他身形高大,肩寬腰細,即便是被掐住喉嚨抵在池邊,也得微微垂眸,才能看清明儀眼中的警惕。
明儀自然也聽到了他的質問,卻依舊遲疑著沒有鬆手。
她此時體力尚足,竟有一瞬在想,乾脆現在就殺了他,省得日後還要和他逢場作戲、虛與委蛇。
不過很快,她的這一層心思就被蕭雲旗看穿,抬手攥住她那天曾被自己捏得瘀紫的手腕,掌中運力。
“想殺朕,至少先把衣裳穿起來。”
看似雲淡風輕,實則隻有明儀知道,他手上用了多大的力氣。
倘若動起真格來,如今的自己未必是他的對手。
明儀隻好放棄方才一時的突發奇想,率先鬆開了手。
而蕭雲旗之所以那麼說,估計也是瞥見她此時渾身上下,一絲未掛,且半個身子都已浮出水外。
不過幸有發長及腰,垂於身前,讓她尚還有所遮掩,加之水麵上多浮花瓣,霧氣繚繞,他其實也看不見什麼。
不過就算他能看見,她卻也不是那麼在意。
當著他的麵便轉身踩著台階上了岸,足尖一勾,勾起池畔疊放整齊的輕紗長巾往身上一裹,便又重新回過頭,翹腿坐在了池邊。
“想不到陛下竟也有成帝之癖,喜窺美人入浴,既然如此,下回何不帶後宮諸位姐妹同來,各色美人共赴湯泉,香肌玉體遍地,豈不妙哉?”
蕭雲旗意味不明地輕哼一聲,左右衣發儘濕,索性便仰身靠在池壁上,閉目享受起來。
“朕不過是偶然撞見有人妄圖尋死,方才大發慈悲拉她一把,誰知那人竟恩將仇報,反過來想溺死朕,嘖,真是狼心狗肺。”
明儀麵無表情地看著他。
尋常盟黨間的惺惺相惜、真情實意,在她和蕭雲旗這裡根本蕩然無存。
就算有,那也應是無可轉圜的厭恨。
若非尚且有利可圖,想他們之間必是八輩子也不願意再和彼此扯上關係的。
所以,說他想救她,明儀一個筆畫都不會信。
再說了,她何時想過尋死?莫名其妙。
“陛下此行,究竟所欲何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