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雲旗眯起眼,蕭覺還在的時候,這廝跟在他身邊,一向不顯山不露水。便是在朝堂上,泰半的事也是能讓崔家的人出頭便決計不會主動站出來招眼。
今夜這是怎麼了,竟如此激進頑抗?
吃錯藥了?
不過也正好,他早就看不慣他端著一副清正君子的模樣,卻躲在暗處攪弄風雲的虛偽嘴臉了,不如便趁現在殺了算了。
“來人…”
然他話音未落,便覺肩頭一緊,竟是明儀忽然揪住他的衣服:“陛下。”
她道:“再怎麼說蘇卿與臣妾也是年少相知的舊相識了,若他就這麼死了,臣妾於心不安啊。”
誰知蘇月欽卻根本不領她的情,傲然冷笑一聲:“就在方才,我認識的夏侯明儀便已經死了,現在的你根本不配提我們的少時,更不必假惺惺地替我求情。”
明儀感歎地嘖嘖兩聲,“蘇卿這是要與本宮徹底割席了?”
蘇月欽卻再不理會他,徑直向蕭雲旗鄭重一拜:“臣此一去雖死無憾,唯望陛下開恩,全吾衣冠,留吾全屍,好讓吾輩體體麵麵地去與故人相見!”
明儀冷眼看著,其實很想告訴他,他的某位故人,早已被她砍成了幾段,削去了頭顱,倘若他們當真能在九泉之下相遇,那他所謂的體麵也隻會讓兩個人尷尬。
蕭雲旗這時也才後知後覺地品出了玩弄蘇月欽的正確方法,比起隨隨便便殺死一個人,他倒更願意看他備受煎熬,生不如死的慘狀。
於是,他把怎麼處置他的決定權交給了明儀。
“皇後,你說呢?”
明儀故作猶疑地沉吟片刻,方倚在他肩頭,笑言:“臣妾以為,蘇大相公的話雖不中聽,卻也是忠言逆耳,大利於行,臣妾會謹記蘇大相公今日的訓誡,每日三省,隻為做一個合乎臣民希望的賢後。
“至於蘇相公嘛,既然愛卿對儀禮綱常有這麼多的話要說,不若就此將功折罪,三日後做本宮封後的冊封使,為陛下和本宮主持典儀,昭告群臣,如何?”
蘇月欽聞言,驚得猛然直起腰,各種情緒湧上頭,漲得他一張清冷俊秀的臉時紅時白:“士可殺不可辱,夏侯明儀,我就是死,也不做你攀龍附鳳的踏腳石!”
說罷,他起身回頭便欲朝殿內承重的梁柱一頭撞上去。
奈何卻被飛霞殿外的侍衛眼疾手快地撲將上來,半途中就把他一介文弱書生摁倒在地,瞬息間沒了氣勢。
明儀卻似早就料到一般,一點都不覺得意外,甚至還極有閒心地捏死了一隻不知打哪兒飛來的小蟲子,在指間撣了撣。
“陛下覺著如何?”她又問了一遍。
蕭雲旗低眸看了看她,腦海中無意識地浮現出夢中那個狼女的臉孔。
那樣一張倔強、乾淨、純粹的臉,最終和明儀的麵容重合在一起,消弭在她眼角眉梢,變得冷漠如冰,狠絕無情。
即可惜,又可幸。
“準奏。”
皇威浩蕩,他既開口,便無戲言。
“蘇卿還不謝恩?”明儀引袖掩麵,隻露出一雙得意的媚眼,衝蘇月欽挑釁地笑著,“對了,還有令妹月慈,她如今可好麼?畢竟一道做了這麼多年的姊妹,三日後本宮與陛下大婚,她可不能缺席啊。本宮甚是想念她和小侄兒呢。”
提及血親,方才還梗著脖子但求一死的蘇月欽忽然便慌了,臉色煞白:“你什麼意思,你想對月慈做什麼!”
他是家中長子,底下就兩個妹妹,一個月慈,便是當年崔太後逼著蕭覺棄明儀改娶的那個,前世亦在蕭覺奪位後,母憑子貴,搶走了本屬於明儀的後位。
另一個月意,本也是崔太後那年為蕭雲旗擇定的皇後人選,誰知他卻自顧自選了明儀,不想後來鬨了那麼一出,太後便以彌補他為借口,將月意接進宮來,封蓬萊殿貴妃,為眾妃之首。
且此人前世為著蕭覺起事在後宮也出了很大的力,過後便被蕭覺封為虢國夫人,食邑千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