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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女子豔眸蘊著晶瑩的水光,自然上翹的眼尾暈開一片單薄的紅,發絲淩亂,在她白裡透紅的臉上交織糾纏,連同她輕軟的寢衣,也在他們的爭鬥中滑落散開,展露一段綺麗春光,看上去可憐又易碎,卻也同樣勾魂攝魄。
然而蕭雲旗卻失了神,記憶深處那張張皇失措又懦弱無能的臉一再浮現眼前,過去的一切都在他的腦海中如炸雷般四下崩裂。
刹那間,他整個人僵在原地,如陷夢魘,如臨深淵。
稍後,卻又忽然變了臉色,將明儀的手越扣越緊,眼神卻愈漸驚惶。
但仍舊咬著牙,沉聲警告:“不許哭!”
明儀卻仿佛充耳不聞,看著他眼淚繼續吧嗒吧嗒往下掉,沿著臉頰,浸濕頭發。
似一把溫柔刀,一再抵著他的心窩,將他逼向崩潰的懸崖,跌到當年的噩夢中去。
“朕說了,不許哭!”這一次他幾乎是吼出來的。
罷,卻是一眼都不敢再看明儀,鬆開了她便從簾帳中抽身,轉身離去。
看著他落荒而逃的背影,明儀鬆了口氣的同時,也不由慶幸,自己又賭贏了一次。
氣力還未恢複,她人尚且癱在榻上,望著殷紅如血的帳頂,細數自己的心跳。
起初,她也壓根沒把昨夜的夢魘和蕭雲旗聯係在一起,之所以忽然軟下姿態,也隻是方才掙紮於生死邊緣時,腦袋裡自己冷不丁冒出來的靈光一現。
加之她本是不愛哭的,從小到大,她掉過的眼淚加起來也蓄不滿一個小杯蓋。
比起蘇月慈那般說哭就哭,說倒就倒的多愁善感,她簡直就像塊沒有心的臭石頭。
剛才也隻不過是情勢所逼,方令她強行擠出了那麼幾滴事後自己都嫌生硬的眼淚,沒成想竟真能把蕭雲旗唬過去。
想他這樣的人,居然還會害怕女人的眼淚?
真是荒唐。
不過現在想來,她倒是越發確定自己前幾日夢中所見,正是蕭雲旗無誤。
可她又不覺奇怪,好端端的,她怎的就會夢見這些?
還那麼清晰,仿若身臨其境?
恰好這時魏宮令領著兩個宮女小心翼翼地走進殿中,見她呆呆躺在那裡,還以為她昏厥了,忙便快趕了幾步,迅速來到她身前。
卻見她一雙眼睛圓睜,目光如炬,瞳孔也不曾渙散,提到嗓子眼的心這才落了下去。
立馬試著喚了她幾聲:“殿下,殿下,您還好麼?”
明儀頓了半天,方後知後覺地回過神,轉了轉眼珠,示意她們將自己扶起來。
可即使有人攙扶,她身上也還是綿軟無力,腦袋也暈乎乎的,坐在那裡緩了半天,方才勉強有恢複的跡象。
魏宮令見她這般,想起剛剛在殿外也隱約聽到了些許動靜,眼前不由一亮,很快卻又暗自疑惑,不應該啊,他二人都是血氣方剛的年紀,一朝乾柴烈火,怎會這麼快罷休?
再想想方才蕭雲旗從這出去時的臉色,她一時更是百思不得其解。
隻能鬥膽,提著腦袋再去試著問明儀:“殿下,適才……”
明儀卻壓根沒注意到她在那邊胡思亂想什麼,隻會一味沉浸在自己的疑緒之中。
沒等她把話問完,便另外將她打斷:“人若是莫名其妙夢到另外一個人,是為何意?”
魏宮令愣了愣,並不明白她為何突然這樣問,但想到她和蕭雲旗一個能為了彼此手刃親夫,一個能為了對方破例夜往後宮,她此時這麼問,想必另有故事。
魏宮令也自以為是個識趣的,忙便笑答:“自然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若無所思,哪怕共枕而眠,也是無欲無念,同床異夢。”
“欲龘念?”明儀聽出她話語中的重音,不禁瞥了她一眼。
也是她自己沒表達清楚,讓人家會錯了意。
不過她也懶得再重新追問,而且聽她這般說法,就算問了,隻怕也得不到什麼有用的回答。
再者她們到底是元景利親自挑上來的人,若是和她們說的多了,難保不會傳到元景利耳朵裡。
他知道了,那蕭雲旗也必定會知道,到時候隻怕是要將她當做妖異,勢必除之後快。
“罷了,本宮乏了,你們都下去吧。”
而且比起那個莫名其妙的夢,她眼下更在意的,應是她自己的身體。
按說她已在封魂針徹底沒入她血脈之前將其強行催出,雖說傷口一直在痛,但那也該是她當時未曾好好處理包紮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