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事太監手中拿著聖旨,昂首挺胸立在前院。
頭頂是一棵桂花樹, 碧綠的葉子, 淺金色的花朵, 誘人的清香。
風很大, 吹的人袍角呼呼作響。
衛有期看著院中發生的一切,挑眉輕笑。
當禮部侍郎話音落下,胤禛沉穩的起身,接過聖旨。
雍郡王。
修長白皙的手指捏著明黃的聖旨, 胤禛才露出一絲喜氣, 柔和了神色令人請他去客廳坐了,又令人上茶上點心。
這是一個漢臣,姓陳,身形高挑俊郎, 一舉一動都帶著翩翩風流。
說出來的話也極有意思, 胤禛轉動著手上的扳指, 不急不慌的應對幾句,才送他離去。
一轉身, 衛有期立在他身後, 笑吟吟的望著那飄揚的袍角。
不動聲色的擋住她的視線, 胤禛有些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朗聲道:“走吧, 明年就可以搬出去了。”
難得的好消息, 衛有期也露出笑模樣, 淺笑安然的伴在他身邊。
這是一個喜事, 兄弟幾個商量一下,索性在禦花園裡擺上酒席,喝酒賞景是極好的。
太子賞臉來了,他在驀然回首間,突然發現自己成了孤家寡人,幾個兄弟,你勾連我,我勾連你的,獨他一人。
打從大阿哥起,到剛剛成婚的八阿哥,他們湊了一桌,幾個福晉湊了一桌。
太子進來,就揚聲說道:“今日隻論兄弟,不論身份。”
胤褆笑眯眯的一巴掌拍在他的肩上,好不猶豫的叫了一聲:“二弟!”
太子在心中直翻白眼,客氣幾句還當真了,武夫!武夫!輕輕的嘶了一聲,真疼。
底下幾個小的,眼裡立馬帶出笑意來。
氣氛一下子放鬆了,太子大喇喇的坐在大阿哥下手,又請眾兄弟坐了,才舉著酒杯歎息:“你們這一去,徒留孤在宮中,兄弟不能相見,還有什麼趣味……”
胤禛:好一個兄友弟恭。
胤褆斜著眼看他,他不喜太子,何嘗不是他太虛偽。
出宮建府的意義,並不簡單是見不得這麼簡單,偏他要這麼說,沒得惹人發笑。
沒人拆穿,都真情真意的惋惜一番,氣氛打的火熱。
而另一旁的妯娌,也跟著阿哥們走,漸入佳境。
太子妃端正的坐著,臉上掛著端莊的笑意,一舉一動都充滿了優雅。
董鄂氏恨不得倚到衛有期身上,這會兒子也不知道她說了什麼,惹得烏拉那拉氏笑出來,一時滿室生輝。
太子妃呼吸一滯,不願意再看,她是個相貌出色的,她一直都知道。
一顰一笑都帶著無限的風情,都說海棠是花中極品,四福晉像極了西府海棠,帶著半含朝雨的清新,又足夠嬌豔欲滴,舉手投足間都令人驚豔。
她一個女人,也總忍不住去關注。
這會子笑的花枝亂顫,更是讓人移不開眼。
說著說著,五福晉也湊上去,抿著唇露出清淺的微笑。
這一切都應該是我的,太子妃想。
八福晉不動聲色的觀察著,所有人的眼神都集中在四福晉身上,她也很淡然,遊刃有餘的應對著眾人。
衛有期又被董鄂氏逗笑,用公筷夾起一塊肉放在她麵前的碗裡,笑道:“怕了你了,快吃罷,彆拿我下飯,吃不飽的。”
七福晉噗嗤一聲笑了,柔聲道:“四嫂說的極是,也就你能製住她了。”
董鄂氏橫了桌上人一眼,拿起酒杯就要飲酒,被衛有期攔了,她如今有孕在身,可容不得沾酒。
五福晉學著董鄂氏的神情,嗲嗲的撒嬌:“不嘛,人家高興,就喝一點點。”
眾人哄笑,引得男桌看過來,有些不明所以。
等眾人散了,衛有期也喝的臉帶紅暈,無力的的攀著海棠,嫋嫋依依。
胤禛抿唇,看了又看,上前一步從海棠手上撈過來,緊緊的箍著她的腰,替她支撐著身體。
海棠懷裡一空,頓時有些失落,戀戀不舍的回望一眼。
太子妃看的差一點揉碎手中的帕子,太子待她,從不曾如此溫柔。
可她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太子妃,將來這位風姿奪目的四福晉,終有一天要跪在她的腳下,對她俯首稱臣。這麼一想,心裡頓時平衡了,甚至還有些愉悅。
矜持的朝衛有期點點頭,搭著宮女的手,踩著高高的花盆底,高昂著頭離去。
笑到最後的人,才是最後的贏家。
這裡宴席初散,而在京郊的一段路上,裕親王望著光滑的地麵,差一點流出激動的眼淚。
上天恩賜,得此神物,馬跑在上麵跟玩似的,一點都覺不出顛簸來。
此物又極堅硬如石,輕易毀壞不得。
裕親王眼眸中迸發出光彩來,他堅信,這兩條路,會讓他在史書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當下就收拾進宮,和康熙在殿中商議了半天,最後定下基調,哪怕重金砸呢,也要將這路好好修。
作為一國基建所在,容不得半點馬虎。
康熙又想起衛有期來,這法子是她提的,一介婦人有這樣的見識,比之太皇太後也不差什麼。
兩人唯一的區彆,大概就是烏拉那拉氏並不濫權,提了意見之後都是由著他實施,並不會借此攬權。
對此,衛有期但笑不語。
這世上哪有小白兔的存在,又不是童謠。
康熙坐在上手,衛有期和胤禛並肩坐在裕親王下手,右邊坐著工部的官員,一行十來人靜悄悄的,聽著康熙說最新的計劃。
衛有期是讚成的,對於地理和現實路況她並不如工部的專業人員有經驗,因此不置一詞。
靜靜的傾聽著胤禛侃侃而談,這是他的領域,他非常有經驗,並且足夠的自信。
挺直的脊梁,微微比劃的手勢,眼中熠熠生輝的光彩,都吸引著她。
裕親王不時的表達自己的意見,最後定稿,康熙巡視著眾人道:“回去以後,都總結一下,把折子遞上來。”
新修的有期路要重新規劃,怎麼能穩穩當當的從南到北鏈接,這是一項艱難的工作。
比如黃河長江這種不可逾越的鴻溝,讓眾人的計劃隻能暫時擱淺。
最後定了一個方案,遇地修路,遇水造船,總之路必須通達。
當參與一次會議之後,就有第二次。
她這個投資人是最有利的身份,再一個滿族女子束縛並不大,有人表示驚異,但她名聲在外,反而變得理所當然。
現在誰不知道四福晉是老天爺的親孫女,運氣好的能上天。
這也就罷了,誰家裡沒擺幾件馥園出品的物件呢,若是家境殷實,那更是從吃的到喝的,從用的到穿的,隻要馥園賣,她就有。
裕親王福晉就是如此。
打從一壇子花醬治好裕親王的病,她就陷入狂熱中,比裕親王更甚。
隻要出了新花樣,第一個去排隊的就是她,反正她也不差錢,大把的金子往馥園砸,萬一沾一點福氣也是好的。
裕親王雖然叫福全,福氣也挺足的,跟康熙這個帝王兄友弟恭,一世榮寵。
可不如四福晉多矣,隻要對方能不斷產出這些對身體有益的日用品,這些皇親貴胄就會護著她。
讓人動不了一根汗毛那種。
世上治病的大夫很多,可能救命的就那一個。
再一個她慷慨大方,砸到馥園的金子,轉瞬又用到修路上。
她沒有這樣崇高的品德,但不妨礙她去崇敬這樣的人物。
很多人都是這麼想的,馥園已經對外開放,初始是比較私密的場合,但是提出開放的聲音多了,衛有期也就從善如流。
現在可以在馥園中看到來來回回的貴婦,帶著丫鬟小子,在園林中賞景穿梭。
在這個院子敷臉,去那個院子泡腳。
在隔壁喝茶用點心,再去後麵的院子泡泡溫泉,日子愜意極了。
男人們表示嫉妒,夫人們壓力大,需要放鬆是理解的,可男人在外奔波,照樣壓力很大很大的,也是需要放鬆一下。
小十四眼巴巴的看著她,要不是年歲大了,就要上前來搖她的手。
胤禛嚴詞拒絕:“男人就要有男人的樣子,貪圖享樂算什麼樣子!”
胤禎抿唇,倔強的看向衛有期,他就是想去。明明是自家人開的鋪子,提個意見怎麼了。
胤禛就是不許。
衛有期在外基本不駁胤禛的麵子,對跟她一樣高的胤禎說道:“你如今年歲小,確實有些不大適合,等你長大了。說不定就成了。”
胤禎失落的離去,四嫂也變壞了,不疼他,說什麼長大,他很小嗎?
他剛離去,胤禛就眼巴巴的望著她,湊到她耳邊說道:“不若建幾個小院子,供夫妻使用……”
溫熱的氣息哈在耳朵上,帶來一股酥麻的癢意,衛有期抖了抖耳朵,笑吟吟的點了點胤禛澄亮的腦門。
剛才還說小十四沒個男人樣,輪到自己頭上就理直氣壯的。
但沒辦法,她就吃他這一套。
頓時意誌非常不堅定的回:“成,我先規劃著,爭取冬日前做出來。”
她已經盤算好了,冬日娛樂活動少,溫泉之行就比較吸引人了。
不過她的園子,她不樂意那些男人摟著妾室進出。
想想怎麼規定呢……
突然眼前一亮,如果這些院子作為女人專屬,可以帶自己的丈夫進出,那麼就不存在這些問題了。
而且不對外開放,作為一項福利推出。
當在馥園消費達到一定金額,或者在生辰的時候,作為福利是極好的。
盤算好之後,衛有期就放了下去。
這一次又出了一批瓷器,賣的還不錯,給的是五公主和碩溫憲公主,作為德妃的長女,胤禛的妹妹,她聰慧內斂,很有藝術天分,在瓷器的設計上很得衛有期的心,也就定了她。
女人總得自己手中有糧,在跟男人的對戰中才不會落入下風。
溫憲公主跟胤禛相似的容顏,很得衛有期的好感,再一個她長得柔美,材料又足,是個拎的清的。
衛有期願意向他們釋放善意,德妃對她更加和善了,有空沒空都對她進行商業吹捧,好似世界上再沒有比她更好的人了。
這一天,是德妃的生日,康熙也捧場的過來了,還有其他三妃,並德妃的孩子,在正殿擺宴,其他人就在偏殿,小貴人和答應就安排在院子中。
永和宮也不小,這會子人多了,就顯出局促來,康熙擰眉打量半晌,想著德妃如今身份與眾不同,來往也多了,不如今她單獨一宮。
這麼想著,就笑道:“難得你逢上大生辰,朕想著賜你一個恩典,令你獨居此宮,地方寬敞,你住著也舒坦。”
這是天大的恩賜了,康熙嬪妃眾多,獨居一宮代表著要遷出去不少妃嬪,她這裡寬鬆了,其他人宮內自然要擠一些。
三妃臉上的笑都快要掛不住,桌下的手緊緊的捏著帕子,宜妃滿麵笑容,笑吟吟道:“德妃妹妹可算熬出來了,這事老四家的怕是出了大力。”
衛有期故作疑惑的望過來,挑眉:“什麼?”
宜妃解釋也不是,不解釋也不是,一句話卡在喉嚨裡,快要憋死了。
衛有期那些好東西,她沒有收到什麼好處,她也不愛那些時興的玩意兒,用幾罐子失了興趣也就扔到一邊。
再一個,她總覺得,烏拉那拉氏不是個好的,誰知道她的花醬裡麵有沒有摻奇怪的東西。
心得多大才能喜歡上。
完全忘了自己求而不得的樣子了。
康熙扔下一個大雷,把德妃炸的懵了一瞬,但她素來得寵,為她做的出格事也不少,因此轉瞬就笑吟吟的謝恩,又順著宜妃的話頭說:“可不是,有這麼好的兒媳婦兒,是我的福氣。”
那驕矜的表情,連一向淡然的榮妃都看了她好幾眼。
惠妃老神在在,她十來年都無寵了,開始的時候,康熙還去她那裡坐坐,一個月一兩次的,近幾年一年一次都是多的。
她習慣了,也不爭這個頭。
她有一個出息的兒子,想到胤褆,抑鬱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一時間言笑晏晏,皇十二女期期艾艾的湊到她跟前,鬨著要看她畫畫。
她有幸見過一次,實在驚為天人,今天也是接著年幼,讓眾人見識見識。
衛有期適合將沒骨畫法和寫意畫法結合,尤善山水,最喜青綠山水中的一抹微雨。
十二公主吐舌,倚在她身上撒嬌:“您就畫一幅嘛,我令人裱起來,再送給額娘。”
康熙聞言哈哈大笑:“好一個借花獻佛,不知道朕可有幸一觀?”
既然他也開口了,衛有期就沒有拒絕的道理,康熙對她多有優容,她也願意多給麵子。
當下就淺笑著開口:“那就獻醜了。”
凝萃適時的令人準備好文房四寶,衛有期立在桌前,屏息靜氣想象記憶中的畫麵。
高山聳立,仙霞霧靄,彎彎的溪水悠悠,挺拔的青鬆傲骨,柔中帶剛,磅礴中帶著一絲婉約。
足以令所有人驚豔,這其中包括康熙和胤禛,兩個人沉迷的欣賞著。
半晌康熙才讚道:“好好好,當之無愧的天下第一才女!”
衛有期謙虛的推辭,康熙這商業吹捧太過了。
誰知道更過的還在後頭,康熙搓著一雙大手,羨慕的說道:“給朕也畫一副如何,我裱起來放在書房!”
衛有期:……
“成。”畫畫對她來說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多畫幾幅也是無妨。
胤禛抿著唇,在桌下撓了撓她的手心,衛有期望過去,就見他眼神黯然失色,做口型問她:“我的呢?”
衛有期湊過去,說了一句立馬又閃開,德妃眼睜睜看著兒子一句話被哄好,也不知道是不是該為他默哀一把。
總覺得延期的妾室,會無限製延期,甚至再也見不到。
胤禛申請柔和,心滿意足。
康熙也有些看不下去,總覺得娶了烏拉那拉氏之後,這個兒子就變得怪怪的。
不過設身處地想一下,這麼優秀的福晉,他怕是也好不到哪去。
半下午的時候,宴席散了,永和宮隻剩下康熙、德妃,幾個孩子,聚在一起說說笑笑的。
眾人不在,十四就膽大很多,把胤禛擠到一邊,眼巴巴的望著衛有期,央求道:“給我畫一幅自畫像,特彆英俊神武的那種,像皇阿瑪就更好了。”
本來不讚同的康熙,聽了這話立馬點頭讚同,看熱鬨不嫌事大:“一起畫進去,做個念想也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