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德城。
絨絨的蒲公英正與微風玩耍,雪白的鴿子飛舞著停在橋麵上,偶爾有人路過,會笑著為它們撒下一些麵包屑。
“嗒。”靴子慢悠悠地踏上橋麵。
好奇的人們順著聲音望去,看見了一位漂亮的女孩子:栗色高馬尾、鮮豔紅發帶、藍黑騎裝、腰間掛著冰藍色的神之眼、黑色的高靴包裹小腿。
她麵色平靜,走向蒙德城。
“是萊艮芬德小姐嗎?”
熟悉晨曦酒莊的人們輕聲談論:萊艮芬德小姐來蒙德是為了什麼呢?
“她的弟弟似乎在西風騎士團工作……”
他們看著栗發女孩向西風騎士團走去。人群裡,有人輕輕歎了口氣,語氣複雜:“萊艮芬德老爺……可惜了。”
其他人聽此,沉默不語。
“以後,我們多關照一下吧。”
失去父親的孩子們,也不過剛成年。
……
一路走過來,得益於我優秀的聽力,我把好心人們的討論聽得清清楚楚。
我愉悅地勾了勾腰間的神之眼:嗯,謝謝各位好心朋友,我已經記下你們的臉了。
以後你們憑臉入晨曦酒莊,我們給你們打八折。
真是難以置信,但凡再來個哥譚人,都會對這一幕感到震驚吧:某位情報販子記住一些人的臉不是為了記仇,也不是為了搜集情報,隻是為了給他們打折?!
想了想我的老夥計們可能會出現的表情,我就忍不住笑出聲來。
其實都是打折啦。
區彆在於,打的是價格的折,還是骨頭的。
而現在……我選擇哪一個呢?
我緩緩放下神之眼,妥帖地將它掛在腰間,微笑地看向一旁的騎士——他守著西風騎士團的門。
我的聲音很溫和,甚至不像一個“遭遇了父親功績被抹去”的哥譚人。
“我想申請加入西風騎士團,請問要到哪裡報名?”
……
我當然可以把那個提議“抹去商人功績”的混賬揪出來,然後用儘我所學的刑訊手段,將他折磨成一個一心求死的瘋子……
我當然可以,我也能做到。
一個哥譚的情報販子,絕不會是一個單純的文職人員。
可是……
我也是一個萊艮芬德啊。
人類總是樂意下定義的,他們喜歡將一個家族的人們歸為一類:畢竟同姓氏的人接受的是同樣的教育,自然有相似點。
——那我能將“瘋子”的名頭按到我的萊艮芬德頭上嗎?
我不能。
名聲如何,我家老爹和弟弟們不會在意。
可我在意。
我不允許任何不友好的言論與萊艮芬德產生聯係……老爹說起萊艮芬德的曆史時,他的眼睛是那樣亮。
老爹得知小迪當上西風騎士團的騎兵隊長時,他是那樣驕傲……
我又怎能去隨心所欲當個瘋子呢?
哥譚的情報販子隨便瘋也沒關係,但蒙德的、萊艮芬德的希耶娜不行。
哥譚有哥譚的辦法,萊艮芬德有萊艮芬德的堅持。
我重複了一遍:“請問,報名點在哪裡?”
小迪進入西風騎士團是為了守護。
而我這個姐姐則遜色很多——我進西風騎士團,是為了讓那個提出所謂“抹除功績”的狗娘養的東西……付出代價。
不是喜歡抹除功績嗎?
那我就把你這自大的混賬排擠到邊緣,嘗嘗當透明人的滋味吧。
甚至,我會以最正當的方式將你處決。
我垂眸,在報名表上寫下我的名字。
負責報名的騎士笑著讚道:“希耶娜·萊艮芬德,很好的名字啊。”
我抬頭,朝他笑了笑。
……
萊艮芬德不虧是萊艮芬德。
半個月後,這句話傳遍了蒙德。
已經去世的萊艮芬德老爺是個大善人,資助了不知道多少人;大兒子迪盧克·萊艮芬德更不用說,他是史上最年輕的騎兵隊長,雖然現在的他已經上交了辭呈;小兒子行事低調,但有知情人說,他為西風騎士團工作,且負責的部分還挺重要。
現在,萊艮芬德家的女孩——希耶娜·萊艮芬德,完全不輸前麵的幾個人。
從見習騎士到成功轉正,不過半個月的時間。
她還那樣年輕,未來一定能走得更高。
蒙德人們欣喜地笑著:這孩子是這樣堅強,這真是太好了。
多少人會因為沉重的打擊、過度的悲傷而自暴自棄?
他們不希望萊艮芬德家的孩子們落入那般境地。
……
摘星崖,我沉默地坐在懸崖邊上,思考人生。
老實說,我現在沒什麼不滿意的。
老爹身體是火化了,但他的靈魂還在陪著我——以另一種方式活著。我的眼睛似乎也有了某種變化,它逐漸能看到一些正常人看不見的東西了。
……嗯,現在,老爹在我眼裡,已經是一團紅色的馬賽克了——我相信,在未來,能看到的靈魂會越來越清晰。
這是件好事。
我想:哪天家裡破產了、活不下去,還能靠這技能去隔壁的往生堂求職。
不光是眼睛,耳朵也能聽見一些東西了。
就比如現在。
老爹:“希……耶娜……迪、盧……他……”
宛如雪花屏的老舊電視機,聲音卡得讓人著急。
我:“……”
委婉建議:“也許我們可以在這裡放一杯蒲公英酒,然後釣一隻會翻譯的吟遊詩人?”
老爹:“……”
他並不是很想勞煩巴巴托斯大人。
他放慢速度,努力說道:“迪、盧、克。”
我接受到了老爹想說的信息:有關小迪的。
我起身,拍拍身上的草屑,隨手摘了一朵甜甜花塞嘴裡,聲音略有些含糊:“好吧,去看看可愛的弟弟。”
我是姐姐,總要給弟弟們屬於他們自己的空間。而很不巧,我的兩位弟弟都不是會主動訴說的性子。有的時候,我知道的真的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