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亥此言一出,諸皇子皇女俱皆是一陣吸氣與愕然。陽滋公主更是失聲,脫口而出道:
“十八弟,你瘋了?”
這些未曾經曆過太多的皇子皇女們不曾想到,竟然會有人能夠以如此輕描淡寫且嬉皮笑臉的說出要將所有手足全部殺掉的話語。更不曾想到,說出這話的竟然會是平日同他們之間關係並不密切,但至少於君父麵前卻又似乎十分乖巧的十八公子胡亥。
事實上不僅是陽滋公主不曾想到,便是其餘的諸皇子公主們亦隻覺得一陣荒唐。
兄友弟恭如另一時空當中的趙宋太宗皇帝趙光義便一臉不讚同的表示,一切都是為了那個美好皇位嘛,除掉皇子還是可以理解的,但公主……留著聯姻、拉攏臣下亦是極好的。
當然,前提是這些公主不是前朝李唐皇室的平陽昭公主、太平公主、安樂公主之輩。
做為公主就應當有公主的樣子,賢良淑德為天下之表率。至於乾政什麼的,想都彆想。
所以這就是你趙宋王朝的公主不值錢的理由?
不過很顯然,胡亥並沒有如趙光義一般想這麼多,隻是單純的覺得這似乎是一個不錯的主意。繼而對著陽滋公主冷了臉,開口問道:
“阿姊為何口出如此傷人之言?”
“叫我說,分明是你等不願意侍奉君父才對。”
“既然如此,那麼就彆怪我不客氣。”
隨著胡亥話音落下,軍士手中兵刃亮出,對準了這些皇子皇女,同出一脈的手足。
“十八弟,你可知你究竟在做什麼?”
倒吸一口涼氣,陽滋公主不得不做出提醒。
“你可莫忘了,這是阿父的靈前。而你如此做為,又叫天下人、叫後世人如何看你。”
“與其替我憂心,阿姊不如先憂心自己。”
胡亥卻是搖頭,繼而對著左右下令。
“將他們全部羈押下去,安上罪名,好去侍奉阿父。”
眼見一個個皇子皇女或是吵鬨,或是哭喊,或者詛咒甚至是反抗。唇角有笑意再度揚起,胡亥卻是猛一拍手,繼續補充道:
“莫要叫他們死得太過輕鬆才是。”
榮祿、陽滋……
於是接下來的場景與
畫麵之所呈現的,是皇子們被百般□□之後腰斬於街市,公主們被生生肢解抑或是車裂,而後被埋入到那墓葬之中。
縱使那血腥殘忍的畫麵並未真正的呈現出來,但隨著周遭的景象暗下,慘烈的衰嚎於耳際響起,光陰流轉歲月與風雲幾度變幻,緊接著出現的,是一具又一具生前受儘折磨的屍骨。
或是軀體與四肢相分離,或是頭骨與軀乾相分離,甚至是在那頭骨之上還留有箭頭。縱使是相隔著無儘的時光,亦不難看出,生前又究竟遭受到了怎樣殘酷的殺害。
於李柯身旁,帝王的眼落在了一方私印之上。眸中風起雲湧,層層暗色彙聚。指尖按在劍柄之上,一點點握緊,隱隱泛白。
那印為三層台形,橋紐,陰刻小篆。始皇帝之諸子女,皆有此私印,胡亥亦然。
始皇帝縱然性情涼薄,對諸子女並沒有太多的感情,亦不曾想到,自己這十八子竟是如此的……喪心病狂。
即便是為了皇位,但這些被殺害的兄姊又何曾同胡亥有過真正的深仇大恨?
於是李柯搖頭,一聲歎息道:
“倒也不是所有的公子、公主都是如此待遇。”
於是接下來畫麵之所顯示的,是公子將閭等三人無過而被逼拔劍自刎。公子高心知自己難逃厄運,為保全家人,於是主動上書要求替君父殉葬,終使得胡亥高興並且允許。
雖然終究兔不了一死,但相較於受儘折磨而死並且禍及家人的榮祿、陽滋等而言,倒也算得上體麵。
隻不過這樣的體麵……
以手按劍的始皇帝閉上了眼,等到再睜開時,那目中已經是一片寒涼,沒有任何的感情。唯有那唇角抿緊,昭示著這帝王的內心,或許並沒有想象之中的平靜。
但始皇帝卻又是平靜的,平靜的看著這一切,並沒有無能狂怒抑或者是瘋狂咆哮,更不曾有過任何的失態,隻是靜靜看著這一幕幕的發展。想要知道,他這十八子又將給他帶來怎樣的驚喜,又是如何將這偌大的帝國帶入到深淵。
於內心之深處,給其判上了一道又一道的死刑。
【嚴法而刻刑,令有罪者相坐誅,至收族,滅大臣而遠骨肉】
然而以胡亥之種種做為,對於手足至親都尚且如此,又何況是那些始皇帝之所留下的舊臣?
於是在天
音落下的下一刻,畫麵之所顯示的是蒙恬、蒙毅兄弟被逼死,右相馮去疾和將軍馮劫為了避免遭受羞辱而死,同樣選擇了自儘。
但你以為胡亥這樣是為了清理朝堂排除異己而後大權在握嗎?
不,並不是。
胡亥將手中的權力全部交予到了趙高手上,使趙高能夠大肆安插親信,占據朝堂。
【悉耳目之所好,窮心誌之所樂】
人生之短短數十百年,恰如同白駒過隙,倏忽即逝。
“吾願賜誌廣欲,長享天下而無害,為之奈何?”
我沒有君父那麼大的誌向,隻希望能夠好生吃喝儘情享受生活,叫這天下間的珍寶都能夠為我所用,你們以為如何?
可有法子助我達成所願?
於是趙高更加囂張的鏟除異己甚至是專權,替胡亥分憂,使之能夠不被半點的瑣事和政務而煩擾。而李斯雖然察覺到了趙高的狼子野心並且上書進諫,但他忘了,此時他之所麵對的並不是那個胸懷廣闊並且知人善任,能夠容納百川的帝王。
那個會因為他李斯之一封上書便改變主意的帝王早已經死在了沙丘行宮當中,屍首同臭魚爛蝦相為伴,死前的意誌與詔書被篡改,直至最後被葬入到驪山帝陵。
於這世間的帝王與君主而言,並不是每一朵花都值得被賞識,更不是每一個有才、有做為的臣子,都值得被禮遇與容納。
遑論他之所要麵對的,是殘殺手足卻隻想縱情享樂的胡亥。
秦二世二年七月,李斯被具五刑,腰斬於鹹陽街市,夷三族。
但——
李珂指尖伸出,有一卷又一卷的竹簡於虛空當中現出,被擺放在始皇帝麵前。
“您可要一觀?”
收回手,束手而立,李珂對著那玄衣高冠帝王發出如此疑問。
短暫的沉默之後始皇帝拿起了其中的一卷竹簡,攤開。
熟悉的字跡與行文習慣。
是李斯。
阿諛而逢上,道是賢君明主當全道而行督責之術,獨製於天下而無所製,窮樂之極。
雖言辭字句之間尚且秉承著一貫的法家思想,亦有那可取之處,但很顯然已經異化甚至是極端,所想要的,亦不過是迎合胡亥之所想要儘
情享樂的意願。
於是始皇帝冷笑,隨手將其拋開,而後看向下一卷。
李斯對胡亥做出勸諫與提醒,不要將權力交諸在趙高手中。
始皇帝再度將手中的竹簡拋開,隨手拿起下一卷。
是李斯於獄中上書,道是於秦國擔任丞相治理百姓已經有三十多年。如果說有罪過,那麼他李斯的罪過就是太過儘心儘力,幫助秦國剪滅六國甚至是擁有、坐穩天下,還請陛下明察。
一封未曾被上奏到胡亥跟前的奏書。
但始皇帝已然沒有那個心思再繼續看下去,隻是以指尖緩緩摩擦過手中竹簡,而後開口道:
“始而謀飽,終而齧人。朕竟是不知,朕這丞相同那倉鼠,又有何區彆?”
繼而是疑惑,"慈母有敗子而嚴家無格虜,所以,是朕太過優容了嗎?"
始皇帝對人當真優容?
自然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