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僅僅隻是杯水車薪。
好在一切似乎得到控製。
但誰也說不清楚，究竟是張角的符水起到了效用，還是大疫的篩選與淘汰之下，那些挺不過去的，早便已經倒在了路邊，再不會醒來。
於是張角走出了疫區，因著聲名漸起的緣故，開始成為達官貴人們的座上賓。
“聽說大師活人無數，敢問大師的符水，可當真有那麼神奇？”
於是張角張了口，想要說一切都是不得已而為之，他的符水沒有那麼神奇，他張角同樣沒有那麼神奇。然而在張口的那瞬間，他的目光忽然落在了那一罐罐美酒、一塊塊尚且殘留著熱氣的肉食、一個個輕歌曼舞的美人身上。
不管是在喊出那句蒼天已死黃天當立的口號之前還是之後，大賢良師都不是一個沉迷於酒色與享樂、愛好權勢享受之人。
同張角一般揭竿而起的不管是在他之前還是之後都並不唯一。
如陳涉，如李自成。
但如同張角一般，起事之後不稱帝、不稱王，不貪圖女人，不貪圖金銀財貨，僅以將軍稱之者，少之又少。
所以他是為了什麼呢？
彼時的張角亦說不出，隻是心中有了那麼一個模模糊糊的念頭，不甚明晰。
在那一瞬間，他的腦海之中似是閃現過深入疫區以來所見到的種種，卻又似乎什麼都不曾閃現過。
一張又一張沉默的麵孔於張角的心頭浮現。
於是在那貴人期待的、貪圖富貴榮華與壽命的目光之下，張角轉了口，說出那貴人之所想要聽到的話語。
但在這樣的話語之中，張角還是夾雜了私貨的。
比如要多行善事，比如舉頭三尺有神明，比如一個人的壽命，或許同他的功績、德行等息息相關。
當然，我們要知道，即使是同樣的話語，不同的人說出來效果同樣各不相同。而做為東漢末年的頂級宗教人物之一，除了擅長於治病救人、精通天文地理等基本的素養以外，大賢良師的口齒工夫同樣不落下風。
於是一時之間，不僅僅是那坐在上首的貴人被張角口中的教義
所吸引，便是看著這一幕幕場景畫麵如劉徹等，亦不由得目光微動，對張角生出幾分切切實實的好奇。
而在此方麵同樣造詣頗深如嘉靖皇帝，則不由得腳下微動，生出幾分相見恨晚之意。
事實上僅憑借著這樣一手本事，張角便本可以遊走在諸權貴之間，搏出一條屬於自己的路數。
但，當從高門大院之中走出，從那些管事手中接過貴人們的供奉與糧食，轉眼，張角卻又再度變回那個沉默日寡言的大賢良師，行走在一眼望不到頭的荒野之上
ploumaseller人員會和，行走在一位裡下去人的人們為
隻是這一次，他不再是孤身一人。
在他的身後，跟著一張又一張沉默的麵孔。
然後張角推開了一扇又一扇的簡陋的門，將那些自貴人手中得來的供奉與糧食，交到那些窮苦人手中。
“隻要活下去，總歸是能夠看到希望的。”
張角一遍又一遍的對著那些人如是言，告訴他們，疫情隻是暫時，當今陛下年紀還小，隻是一時被奸人和宦官所蒙蔽，總會長大。等到陛下長大，掃奸除惡，重整山河，一切就都會好的。
這樣的話語被張角說了一遍又一遍，隻是從最開始時的信心滿滿到後來的疲憊，等到張角回神時，卻發現原來在不知不覺中，那位陛下已經長大。但——
“先生，我聽說陛下在內宮之中修建了一千間房子呢，你說，陛下過的都是什麼生活？會不會一天三頓都有飯吃，不會餓肚子？”
於是張角笑容苦澀，蹲下身子，對著問出這話語的小童道：
“自然，有飯，有肉，有酒。”
“肉？”
小童舔了舔嘴唇，“那是什麼味道的？”
“肉啊…”
張角語音縹緲，開口道：“自然是甜的。”
於是在張角話音落下的那一刻，有人開口，問出疑惑。
“肉又怎麼會是甜的呢？”
但如劉邦、朱元璋等卻是閉了眼，麵上神色陰晴難辨，晦澀不明。
對於不曾吃飽亦不曾嘗過肉的滋味的孩童而言，那肉的滋味，自然是甜的。
但甜味又是怎樣的呢？
很可惜
，那小童已經等不到那答案。
不過是一個小童的性命而已，在這成人都尚且無法保全自身的世道之中，並不怎麼值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