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溪的死並沒有給這個小團體造成太大的打擊,因為這就是猩骨山的現狀,但的確也有些什麼東西悄無聲息的改變了——譬如一向無肉不歡的墨琅一夜之間對以同類妖修為食喪失了興趣,銀月變得更加沉默少語,但在熟悉他的人看來,這位本體為毒蛇的妖修在接近成年後,儼然個性、行事風格,都距離自己的本體更近了一步。
唯有靳野,看起來似乎一點也沒有變。
墨琅告訴他赤溪的死訊時,他也隻是平靜的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仿佛並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可墨琅知道,靳野才是變化最大的那一個。
他看著對方從初入妖王麾下,到漸漸被妖王倚重,成為妖王殿中最年輕的頭目,與此同時,這五年以來,所有初到妖王手下的年輕小妖,也有意識的向著三人靠攏,到現在,以三人為首的新生勢力,已經憑著那股不要命的勢頭,成為完全可以與妖王殿中的老人相抗衡的一支新力量。
當然,這其中或許也有現任妖王大力扶持的結果——沒有哪一個國王會希望自己手下的某一派勢力一家獨大。
儘管這些年以來,靳野看上去總是風輕雲淡的,仿佛什麼都不值得他放在心上,可墨琅卻很清楚,對方隻是在等待著一個機會。
所謂血債,當然隻能用血來償還。
……
熾刺蠍在猩骨山中算是眾妖中比較少見的一種,也是其他妖怪最不樂意對上的一種。
一方麵,這種蠍子的實力的確很強,它們身體的各個部位,幾乎都含有劇毒,另一方麵,作為獵物來說,熾刺蠍實在稱不上是什麼美味的食物,相反,由於其身體的毒性,除非是刻意想要提升自身毒性的妖修,尋常妖怪根本就不會考慮將這種生物納入食譜——因為實在是太難吃了。
不過靳野的目的儼然與覓食無關。
戰鬥的結果相當慘烈,巨蠍的身體幾近四分五裂,事實上靳野也沒好到哪裡去——微白的斑紋與暗紅色的血液交織在一起,順著黑蛟同樣傷痕累累的身體蔓延下來,悄無聲息的淌了一地。
“不關我的事,不關我的事,這都是妖王的吩咐,我隻是照做而已啊!”熾刺蠍發出無力的哀鳴:“是他,是他說不能放任你們這樣繼續發展下去,所以才叫我乾掉赤溪,挫挫你們的銳氣,這都是妖王的主意啊!”
黑蛟鬆開它。
身軀微微倒下的同時,巨大的蛟影化出一個挺拔修長的人影來。靳野看著地上奄奄一息的熾刺蠍,無聲的笑了笑:“我知道。”
“那你還——”
靳野打斷了它,他像是在微笑,細長銳利的眼眸此刻卻是冷峻而陰鷙,不帶半點笑意,他漫不經心的道:“所以你今天才非死不可啊。”
正如同凡間的皇帝不會允許自己的臣子團結友愛,妖王當然不會希望自己手下的妖怪也擰成一股繩,因為這就意味著他自己離被篡位也不會太遙遠了,相比之下,讓手下的兩股勢力彼此厭惡,相互抗衡中保持平衡,那才是最好的結果。
三年前的妖王既然能夠因為靳野這一方太過強勢,而預謀做掉赤溪,那麼三年後的今天,以複仇的名義,讓靳野殺掉赤金,滅一滅對方的過盛的風頭,自然也不會是什麼奇怪的事情了。
在這場內部戰爭中,隻有妖王才是唯一的勝者。
沒有再理氣息愈發微弱,直至消失的巨蠍,靳野轉身往回走,這一次行動他負責親自拿下赤金的人頭,其餘的妖修則是交給墨琅等人處理。
他沒有急著回去,而是隨意找了一個荒無人煙的山洞躲了起來。
這一戰不止是赤金死透了,他身上的傷勢同樣也不算輕,靳野簡單處理了一下傷口,便因為精疲力儘,短暫的昏睡過去。
洞口的石子輕輕的動了動。
見裡頭的人沒什麼反應,又一塊石頭被頂了起來,露出一個雪白可愛的狐狸腦袋。小狐狸悄悄的挪動了一下,見靳野當真一動不動,似乎真的睡過去了,這才放心的抖落身上的石子碎屑,躥了出來。
它小心翼翼的盯著靳野看了一會兒,確定對方是真的睡了,這才低下頭,用牙齒一點一點的黏碎了藥草,讓草藥的汁液淌進傷口。這裡裡裡外外的忙了半天,把傷口都處理到位了,它這才跳上石塊,專心致誌的盯著他。
大概是因為真的太累了,青年睡得很沉,小狐狸眨巴著眼睛,不厭其煩的瞅著對方瞧,就這樣不知道過了多久,躺在地上的人忽然動了動眼皮,像是要醒過來。
小狐狸大驚,它左右看了看山洞。周遭不是泥土,就是小石頭,哪有什麼藏身的地方?
情急之下,它隻好三兩下用爪子把腳下的土地挖出一個洞,自己毫不猶豫的倒頭栽了進去,奇妙的是,就在它鑽進洞裡的同一瞬間,整隻白狐狸竟也就那樣鬼使神差的消失了。
空蕩蕩的石洞裡,不知道什麼時候冒出來的野花晃了晃身上翠綠的葉子,心虛的往土地的深處又挪了挪。
靳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