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奈米……”彼得的聲音嘶啞,表情絕望，“這都是我的錯。”
如果他沒有因為今天感恩節就給自己放了假，有好好地巡視今天的皇後區,他一定能夠在他搶劫那家便利店的時候就阻止他，也不會有本叔中槍的事情。
如果他能夠做得更好一些，徹底杜絕那些搶劫犯罪……
“彼得·帕克。”涅墨西斯歎了口氣,往日裡總是罕有表情的臉上破天荒地露出了一抹無奈。他抬起手，用指尖抹去了彼得眼瞼上的淚水。
確實是燙的。
一如他被痛苦與愧疚折磨的內心。
涅墨西斯目光微沉。他傾過身,黑眸直直地看進彼得棕色的眼睛裡。
“你想讓他活過來嗎？”
彼得驀地瞪大了眼睛,被淚水浸透的棕色眼眸有一種楚楚可憐的感覺，就像是被傾盆大雨澆了個透心涼的小動物一樣。
涅墨西斯的嘴唇貼在彼得的耳廓處，帶著溫熱的呼吸就拂在他的耳邊。他的聲音很輕,但帶著不容人輕忽的威嚴。
“求我。”涅墨西斯緩聲開口,“向吾祈求。”
“求……你……？”被悲痛和內疚打擊得人恍惚的彼得差點沒聽清涅墨西斯說什麼，他僵著身體，完全是下意識按照涅墨西斯的話說出了那幾個單詞。
涅墨西斯直起身體，他垂眸看著紅著眼睛的彼得，勾了一下嘴唇,輕聲道：“如你所願，彼得·帕克。”
在彼得不明所以卻又隱隱期待的目光中，涅墨西斯抬起手，虛虛按在本·帕克胸口處的槍傷上。
能夠令死者複生的方法有很多，比如讓時間逆流回死亡尚未降臨的時候，比如用現實修改死亡的既定事實，但這兩個方法都有一個共同的前提，就是死者的靈魂並沒有進入隻有靈魂法則才能夠抵達的亡者國度。
非常不幸，本·帕克隻是一個普通人,他經曆了一場普通的槍擊案，現場沒有任何異常能量能夠讓他的靈魂滯留。他理所當然被法則帶去亡者所在的國度，成為死亡的收藏品之一。
涅墨西斯的掌心泛起紅色的光芒。
一直老實待在涅墨西斯口袋裡的Reality探出一根觸手，悄然纏住涅墨西斯隨意垂放在身側的手指。
——先以現實法則改寫本·帕克身體死亡的現實。
台子上的本·帕克嗆咳一聲，猛地睜開了眼睛。
“本叔！”原本一臉呆滯的彼得一下子精神起來，他下意識想要查看本叔的身體，但他的身體卻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所壓製，全身上下，他唯一能夠動的地方就是脖子以上了。
彼得瞪著眼睛看向本叔，發現本叔雖然睜開了眼睛還能呼吸了，但他的雙眸蒙著一層白翳，分明還是死人的眼睛。
“本……叔……”彼得的眼淚又掉了下來。
涅墨西斯意義不明地瞥了彼得一眼，好好的話癆一下子變成了哭包，真不適應。
他的掌心中，紅色的光芒黯下，轉而亮起的是橙色的光亮來。
——再以靈魂法則將本·帕克的靈魂召回。
如果要將涅墨西斯所掌握的法則排個趁手度，審判與裁決法則因為是涅墨西斯後天通過了解所掌握的力量，還有一個生命法庭跟他搶權柄，不免落於末位。再有便是靈魂法則，雖然涅墨西斯並不懼死亡，也敢於跟五大創世神明正麵起衝突，但靈魂法則作為死亡最基礎的法則，單論這一個基礎法則，涅墨西斯還真爭不過她，最多一個平手而已。
當然，這個平手對於本該為宇宙終焉的死亡而言已經是莫大的恥辱。
隻不過，彆以為就死亡想要乾掉涅墨西斯，涅墨西斯其實也想要乾掉死亡。因為死亡的存在，涅墨西斯的靈魂法則使用上始終有那麼一點不順手。一張大餅，一人全占還是不得不跟彆人對半分還是有很大區彆的。死亡認為涅墨西斯僭越，涅墨西斯還覺得死亡礙眼呢。
雖說在脫離時空間之軸領域的地方這樣使用靈魂法則有點冒險，可誰叫彼得是他的信徒呢。
他信奉祂，祂庇護他，並在恰當的時刻滿足他的一點點願望。
橙色的光芒循著靈魂與身體若隱若現的微弱聯係，穿行於虛無之間，在死氣最為濃鬱的地方，毫不猶豫地撕開了眼前這黑暗寂滅的領域，最終落在了一個渾渾噩噩立在灰黑色迷霧中的老人。
【本傑明·帕克。】
隻是涅墨西斯的聲音。
橙色的光芒纏上了老人的靈魂。
生命的火焰在老人渾濁的雙眼中悄然點亮。
“何人——”一個森冷的聲音在迷霧深處響起，灰黑色的霧氣開始攪動，無數張猙獰的鬼臉在霧氣中變幻著痛苦的表情，他們大張著嘴，嚎叫的聲音宛如沒有理智的野獸，“膽敢竊取吾的收藏品！”
停屍間裡的涅墨西斯忽地皺了一下眉頭，這個氣息，是死亡。
或者說，這個宇宙的死亡。
涅墨西斯抬起頭，神情漠然地看向虛空。
即使他實力受限也不占據場地優勢，但畏懼這個詞，從來不在天罰涅墨西斯的字典中。
就在這時，灰黑色的迷霧中，又一道明亮的橙色光芒出現，近乎蠻橫地撞碎了擋路礙眼的霧氣，如乳燕投林一般，歡呼著撲向了本·帕克，或者說，纏繞在本·帕克靈魂上的那些橙色光輝中。
【母親！】
靈魂能量增強的那一瞬，一個興奮的聲音在涅墨西斯的精神域中清晰地響起。
下一刻，本·帕克的靈魂就被帶離了那片死亡的領域，回歸到生者的地球並被涅墨西斯直接按回了身體中。
眸中屬於死人的白翳褪去，本叔用力地眨了一下眼睛，他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但心肺處的傷口讓他張嘴就嗆咳出血沫來，完全沒能說出一個詞來。
不過，這樣已經夠了。
“叔……”彼得用力地擦了一下眼淚，他飛快地抱了一下涅墨西斯，轉頭就衝出了停屍間。
現在的本叔，需要的是醫生。
“本叔沒有死！”彼得的聲音充滿了急切，“他需要去醫院！”
經手這個案子警察和剛醒來慘白著臉準備去看本叔的梅姨都驚呆了。
一陣兵荒馬亂之後，本叔被警察送去了醫院。這一次診斷結果是病人非常幸運，子彈再偏一點就要命，但現在隻是失血過多，真實情況遠沒有看上去的嚴重。至於之前假死三十分鐘的事情，主治醫師一本正經地扯出不少醫學理論，試圖為之前的事情找出一個科學的解釋。
梅姨是不管醫生扯的那些醫學理論，她滿腦子隻想著怎樣將本的身體儘快養過來。唯二知道真相並見證奇跡的，涅墨西斯麵無表情地走著神，彼得激動忐忑又決然，誰也沒有聽醫生的分析。
主治醫生：“……”就，很氣。
與此同時，死亡領域之中，一個身披黑袍的人形骷髏出現在本·帕克消失的地方。她抬起手，白皙纖細的指骨輕輕一挑，幾縷橙色的光芒勾在她的指骨上。
“靈魂之石？”沙啞的低語回蕩在這片屬於死亡的領域之中，“又有人得到了靈魂之石嗎？果然，那個家夥，即使隕落了也不忘留下一堆麻煩。”
說話間，灰黑色的霧氣湧動著，將黑袍人的身軀遮擋起來。
“要不是……嘖。”
***
手術後的本叔被安排留院觀察兩天，如果恢複情況不錯，應該很快就能夠出院。梅姨十分堅決將涅墨西斯和彼得趕回了家，自己留在醫院裡陪護。
沒能說服梅姨的彼得隻得給梅姨買了晚餐，送到了病房裡。
梅姨接過那些略顯簡陋的晚餐，不忘威脅彼得，還有涅墨西斯，讓他們最好將她在家裡做的感恩節大餐全部吃掉。以及，千萬彆忘記喂科伊，再拿逗貓棒陪科伊玩至少五分鐘。
彼得：“……好吧。”
離開了本叔和梅姨的視線，彼得小心翼翼地看了涅墨西斯一眼，小聲地道：“涅墨西斯。”
涅墨西斯瞥向彼得。
彼得抿了一下嘴唇，慢慢地道：“謝謝你救了本叔。”
涅墨西斯眨了一下眼睛，抬手摸了一下彼得依舊紅腫的下眼皮，他之前哭得太厲害了，又沒用一點小手段來緩解，這會兒眼睛還腫得厲害。於是，涅墨西斯說道：“剛才哭得真難看。”
彼得：“……”
所以，這是重點？
……不對，不能被涅墨西斯轉移話題。
彼得用力地咬了一下嘴唇，他左右看了看，伸手就抓住了涅墨西斯的手，拉著人就進了附近的小巷子。
涅墨西斯：“？？？”
小巷幽深安靜，罕有人至還沒有監控攝像頭。彼得將人拉進這樣的地方來，轉頭他就將涅墨西斯按在牆上，而他則抬起一隻手，杵在涅墨西斯身邊的牆壁上。
這是一個非常標準的壁咚。
涅墨西斯一臉詫異地看向彼得，這小子是想要造反？在他剛救了他叔叔之後？
彼得深吸了一口氣，默默地縮回那隻試圖壁咚的手，低聲道：“奈米，你之前救人的代價，讓我來付。”
涅墨西斯：“……哈？”
“是惡魔還是煉金術？”彼得咬了自己嘴唇一下，用力之大，唇上都沾了點鮮血。不同於以為發生了醫學奇跡的梅姨，彼得是親眼看到了本叔死而複生的全過程。
這人看過了劇的後果就是，他很容易看到類似的一幕時，他很容易聯想到那些。不管是他一直以來的科學世界觀還是從科幻恐怖片裡總結出來的規律，等價交換是最基礎的原則之一。
所以，涅墨西斯為了挽回本叔的生命，付出了什麼？
彼得當然欣喜於本叔的複活，但如果要付出代價的話，那個代價不應該由涅墨西斯來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