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將過,父兄亦在著手準備北疆的事宜,這關節上,卻突然出了樁大事。以至往後半年裡,酒館茶肆的飯後閒談裡,都被人們不懷好意地津津樂道。
事後想起來,一切早早便有跡可循,隻是當時我未料到,也未理解她心緒竟是如此罷了。
整個年關裡最不缺的便是各家的宴席,這場散了還有下一場,排得滿滿當當。丞相府裡頭這場排在了正月二十六,不少朝中有名望的大人及家眷都收到了請帖,我府上自然也是。
往常我都是去了先尋賀家姊姊的,這日裡卻隻來得及同她打了個照麵,便撞上了四皇子。
我心裡頭惦記著太子同我說的離他遠一些,好容易應付過去,這時候賀家姊姊已是瞧不見人影了。我想著她該是又被賀夫人扣去同旁的小姐們應酬了,也未放在心上,自個兒遛了一圈,又恰巧遇上昭陽公主,便一直待在一處。
直到賀家姊姊總貼身帶著的小丫鬟行色匆匆打我身邊過去,碰掉了我手中的魚食,我才發覺不對。賀家的下人也多隨著主子,做事沉穩,這般火急火燎的樣子必是出了什麼事。
我幾步跨過去,一把拉住那小丫鬟。小丫鬟眼圈已紅彤彤的,見是我,也知自家主子同我關係非同一般,登時像抓住了一根稻草,“秦小姐,我家主子不知去了哪兒,奴婢本以為她隻是同往常般自個兒走走,哪能想到如今竟遍尋不得。這府中池子多,小姐又不會水......”
我本想斥責她身為貼身丫鬟是怎麼做事的,竟連主子都跟丟了,也不及時來報,但見她瑟瑟縮縮的模樣,兼之心急賀家姊姊的安危,也便沒說什麼,隻吩咐她快些到後頭找人來,當下便同昭陽公主分頭去尋了。
一路上不知為何我心下總惴惴不安,步子都是深一腳淺一腳。此處雖池子多,可同設宴的地方相隔並不十分遠,倘若一個大活人失足墜下去,略一撲騰,喊上兩聲,也是該聽見了的。
既是一點聲響都沒有,那失足墜水的說法其實是有些勉強的。我右眼皮跳了跳,不敢多想,生怕賀家姊姊有什麼不測。
七彎八拐我也不知是找到了何處去,但聞裡頭一進院子裡有什麼落地砰一聲碎開的聲音,登時放輕了步子,貓一樣彎腰貼著牆探進去。
這處院落像是閒置許久的,卻有人在其中,必然是沒什麼好事。裡頭有人在說話,我靠到門邊,將身形藏好,伺機
而動。
卻聽得那聲音熟悉的很,那......分明是大哥的聲音。隻是我從未見他動過這麼大怒,聲線壓下來,卻像是按捺著滔天的怒火。
他一字一頓道,“賀南絮,你竟給我下藥。”
我心下一驚,推開門闖了進去。
大哥背對著門,身上隻著了白色裡衣,聽得響動忽的回頭,眼神如刀,殺意霎時翻湧而上,看得我一個激靈。見是我,身上那殺氣才淡下去,臉色依舊陰沉得像是能滴下水來,“出去。”
屋子裡頭一張軟榻上的床幔放了下來,被門打開時帶起的風拂動,海棠紅色的輕紗在風中彌漫開,後麵一張眉目如畫的麵容上的神色依舊是一如往常的淡然。
衣裳散了一地,空氣中還有尚未消散的旖旎氣息,我腦海中空白一片,依大哥所言,快步退了出去,將門關緊。
我守在門口,還是有些不能接受。裡頭傳來窸窸窣窣布料摩擦的聲響,而後聲音停了停,“賀南絮,你費這番算計,到底為著什麼?”那聲音我從小聽到大,所有人都說最是溫潤,可如今冷冽得像藏著整個凜冬的冰霜,叫人遍體生寒。
賀家姊姊在裡頭像是輕笑了一聲,清清淡淡道:“我說了,你信麼?”
這時候外間突然響起了雜亂的腳步聲,我快步出去,想著無論如何,要把眾人攔下。
為首的正是賀家姊姊的生母,賀大夫人。她沉著臉,怕是還在怨賀家姊姊在這般大的宴席上來了這麼一遭,竟消失不見了。
我深吸了一口氣,迎了上去,準備好的話一個字都還未來得及說,就聽得身後那扇門被打開。
我回頭見賀家姊姊邁了一步出來,麵上沒什麼神色,隻兩頰還是微微有些紅暈。大哥在她身後,閉了閉眼。
二人衣裳雖是已然穿上了身,可依舊有些痕跡,明眼人一看,便知曉其中發生過什麼。
我委實不明白這時候賀家姊姊為何還要主動自己走出來,就連大哥都沒能攔下她來。網,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