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錦茵一連趕了五日的路,離那座京都城越來越遠,也離裴晏舟越來越遠。
直到行到了一處村子,幾人才停下休整。
這村子比上次宋錦茵的落腳之處要大了不少。
一眼瞧去,雖屋子間依舊隔著不遠的距離,但也不是零零散散的幾處,整一大片都是木頭圍起的座座小院
宋錦茵小心下了馬車,將自己裹在狐裘裡頭,隻露出了一張小臉,睜著圓溜溜的眼看向四處。
一排排木柵欄後是在院中走動啄食的雞,還有灶房裡嫋嫋升起的白煙,在寒涼冬日裡添了不少暖意。
宋錦茵疲憊的心倏爾便放鬆下來。
她想起了安遠縣。
曾經在安遠縣的小院裡,一切也如此時這般溫馨。
可她回不去了,她甚至連與那處相近的方位,都不敢靠近,唯有等,等裴晏舟徹底忘了她。
宋錦茵抿唇深吸了口氣。
人總要有些盼頭,就像此刻她想著,興許那一日也不會來得太慢,興許她有朝一日還是能回去,讓她的孩子去喚一聲外祖父。
思緒沉浮間,她又算了算日子。
眼下離裴晏舟去玉西山也不過隻剩下幾日光景,想來他已經不會再因著她,鬨出那樣大的動靜。
或許此刻,傲氣如他,也已經接受了她離開的這件事。
宋錦茵死掉的心像是漸漸活了過來,甚至於那些讓她落淚的委屈也逐漸消散。
回憶被她壓在心底,她隻知道,如今她終於可以堂堂正正地站在日頭下。
“錦茵姑娘,咱們先在這處落腳,這地方我經常來收東西,前頭還給自己搭了個屋子,這次正好得收一些熏好的蠆尾,咱們休息幾日,你養養身子。”
“蠆尾?”
宋錦茵收回思緒,目光落到麵前這個接她出府的姑娘身上。
這姑娘當日來得突然,身上帶了周延安的信物,但她也是相處過後才知,這姑娘真正認識的是沈玉鶴。
大抵是師妹一行,這姑娘雖長得可愛,性子跳脫,但也頗有些醫術在身上。
隻是眼下聽見蠆尾一說,宋錦茵徹底從和裴晏舟有關的情緒裡跳出來,忍不住睜圓了眼。
“大夫收毒蟲毒蠍,是用來入藥嗎?”
“我不是大夫。”
姑娘從馬車上跳了下來,而後看著車夫,指了指裡頭的包袱,這才拉著宋錦茵往前頭行去。
“沈玉鶴才是大夫,我不是,不過入藥......也能這麼說吧。”
姑娘名喚李婉清,性子同裴慕笙有些相像,但裴慕笙有裴家三姑娘的身份壓著,行事稍稍還有些顧忌,但這位瞧著像是什麼也不放在心上。
“不過你彆怕,那些個東西都已經是死物,村子裡有些膽大的會特意在入夏時抓來,留著等人來收,賺些錢,同賣野獸皮一樣。”
宋錦茵越聽越覺得眼前這姑娘極為厲害,說起那些毒物來,同說抓了一隻雞差不多。
“我不怕的,隻是婉清姑娘一路上都在替我診脈,我便以為姑娘也是大夫。”
“看一看你的病還是可以,但治好你的病,還是隻能沈玉鶴。”
李婉清領著宋錦茵走上田埂,一路上還能同經過的婦人說上幾句。
“你身子本也不好一直奔波,咱們先在這處住上些時日,路上我已經把你的痕跡都消得乾乾淨淨,那位裴家世子不可能尋到此處,你儘管安心,到時等著他們一起,替你診過脈了,再商量往後你去何處落腳。”
“等他們?姑娘的意思,周公子他們也會來這處?”
宋錦茵有些詫異,她本是準備在此處休整幾日後,便同這位婉清姑娘道彆。
既是已經逃離了京都城,就沒有處處勞煩旁人的道理。
且她早已經盤算好,到時南下尋處暖和些的小縣城,當個繡娘,再加上身上這點錢,足夠養活她和孩子,無需再麻煩其他人。
“他們自是會來一趟的。”
李婉清點頭回應,隨後停在一排木柵欄前,推開木門。
前頭一排木屋落著鎖,旁邊還有另外搭起的寬大灶房。
“他們腳程快,我們行五日的距離,他們兩日便能到,不必憂心,且你這身子,還是多看看較為穩妥。”
“我如今的身子,吃了沈大夫的藥後舒坦了不少,其實若不是適才同姑娘說起,我都忘了自己身子不好這事兒。”
“你也不瞧瞧你瘦成什麼樣。”
李婉清將人領進籬笆小院,而後拉著她,指了指不遠處彆人家的院子。
“晚些時候我替你去弄隻雞,不過話說回來,你那世子爺究竟是怎麼養的你?弄出那麼大陣仗尋人,我還道是多寶貝,結果那日我一瞧,你竟是瘦弱成這副模樣,活該他後悔,活該他尋不到人......”
宋錦茵原本靜下來的心又生出了一圈動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