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妹妹是被吃掉了。
不知道為什麼,陳猊遠腦子裡閃過了這個想法。
那他……為什麼還活著?
所有人都死了的話,那他應該也要死掉才對。陳猊遠舉起自己的手,它一陣陣的發麻無力,看起來有些怪異。
隨後陳猊遠又低頭看著自己身上那一大片一大片的血跡,他胸膛位置的衣服空了一塊,缺口不平,而這周遭血跡也是最深最多的……陳猊遠發麻的手摸上自己胸膛,沒有傷口,但是……很怪。
正在啃食著養母的“外公”發現他醒了,它像是有些疑惑的,先是原地觀望了一會,然後那多生長出來一截關節的長長手臂往陳猊遠的方向伸了過來。
陳猊遠看著它,也不知道是沒有反應過來還是怎麼的,他沒有躲避。
隻是直愣愣的看著怪物先是抓住了他肩膀,手指幾l乎陷入皮肉,陳猊遠幾l乎是瞬間痛到掉下眼淚,他微微顫抖著,但是還是沒躲避。
怪物抓住他後身體便跟著朝他而來,同時張開了它那張血糊糊的嘴。
怪物的嘴角像是被撕裂,於是那大張的嘴就像是腦袋打開了一個蓋,陳猊遠就那麼看著它靠近,然後一口咬在了他脖子上。
然後它撕扯著把陳猊遠扯下了床。
好疼……好疼。
可陳猊遠仍舊沒有反抗,他眼淚大顆大顆的往下掉,因為之前發熱出汗而凝結在一起的頭發糊在臉側,他蒼白的臉露了出來,表情帶著奇異的色彩。
陳猊遠想就這樣死掉,跟他們一起。這樣很好。
但是疼痛慢慢減退、身體開始發冷的時候,他不小心側過了頭,猝不及防的看到了養母那雙死不瞑目的雙眼。
她瞪著不知名的方向,雙眼像是要從眼眶裡掉出來了一樣,那隻纖細的手奮力往前伸著,指甲裡全是血肉和泥土。
陳猊遠屏住了呼吸。
他看著養母,不懂自己此刻心裡湧出的是什麼。
強烈又平靜,又給陳猊遠一種熟悉的感覺,然後陳猊遠便感到了恐慌,他突然很害怕。
陳猊遠抓住了怪物的腦袋。
破裂的喉嚨讓他不太能夠發出聲音,他直勾勾的盯著養母,盯著那雙眼睛。
【我……我要做什麼?】陳猊遠無聲的詢問,溢血的喉嚨在愈合,陳猊遠留意不到,但是他慢慢能發出聲音了,隻是斷斷續續的,夾雜著一些嗬氣聲,他看著養母:“我該……做……什麼……”
“媽媽。”
陳猊遠另一隻手伸出,他無意識的抓到了邊上的小木馬——那是不久前外公給弟弟妹妹親手做的。
陳猊遠收回了視線,他看向身上的怪物,它好像有點笨,腦袋被抓住也還隻是伸著頭試圖咬他,陳猊遠盯著它的臉,與外公一模一樣的臉。
他手突然用力,木馬一下把怪物砸開了。
力道大得有些不對勁,但陳猊遠還渾渾噩噩的腦子沒有去思考為什麼,
他隻是麻木的衝過去,用自己瘦弱的身體壓住怪物。
怪物掙紮不開,於是用手捅穿了陳猊遠的肚子,疼痛讓陳猊遠更加止不住眼淚,他表情變得極度怪異,像是扯出了笑容又像是在痛哭流涕。
可是他沒有放開,仍舊一隻手按著怪物的腦袋,另一隻手拿著木馬一下又一下無比激烈的砸著怪物腦袋,像是發泄,可卻給人一種極度茫然的感覺。
怪物不知道在什麼時候不再動彈了,陳猊遠沒有發覺,他還在一下又一下的砸著怪物腦袋,直到對方骨頭都碎裂,木馬也碎裂,一些木頭紮進手裡,那隻手變得血肉模糊。
怪物死了。
但是,他還沒死。
陳猊遠意識到了不對,他停下了手,然後那隻血糊糊的手摸向了自己脖子。
光滑的,沒有傷口。
陳猊遠又低頭,看著那穿透自己肚子的手。
他知道不能輕易動這種傷口,但是現在已經無所謂了,於是陳猊遠擦了下臉上的眼淚,然後伸手拔出那條手臂。
中途他痛暈了過去,不知過了多久後醒了又接著拔。
徹底拔出來後他的血已經把這一片地重新潤濕了,但是他仍舊沒死。
陳猊遠終於明確了那種不對勁,他盯著自己的傷口,看著它不斷長出血肉,飛速自我愈合。
陳猊遠腦子一片空白。
那不是死而複生的喜悅,而是極致的痛苦。
身體完好無損,靈魂四分五裂。
陳猊遠搖搖晃晃站起來,他本就瘦弱,這場高燒讓他身體變得更加單薄。
他打開門看著山裡蒙蒙亮的天空,過了一會後想起了什麼,他去灶台拿起菜刀,盯著那抹寒光很久之後,他沒有朝向自己,而是對準了沒了腦袋的怪物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