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空, 我幫你空,你不淨, 我助你淨。”梵無音道。
白得得這回是連搖頭帶擺手,“不,不,晚輩沒有向佛之心, 入了佛門也隻能成為逆徒。”
若是放在平常梵無音未必會為難一個沒有佛心的人,但她渡劫在即。這渡劫境修士,雖然號稱仙人, 但實則也是血肉之軀。能順利通過九大雷劫而突破跨虛之境的人可謂是少之又少,至今秋原域也不過隻聽過一人成功而已。
梵無音自然也要做出最壞的打算,所以她需要一個弟子, 傳承她的衣缽。但這弟子也不是隨便挑選,梵無音尋覓多年,也沒能找到一個有慧根,合眼緣的, 卻沒想到在最後關頭看到了白得得。豈非是踏破鐵鞋無覓處, 得來全不費工夫?至於白得得的意願,梵無音現在可沒時間管了。
“你生得這般貌美, 修為卻不過開田境, 還是從下等星域來的逃奴,你若是不肯入我佛門, 你覺得前麵等待你的會是什麼?”梵無音道。
“你怎麼知道我是下等星域來的?”白得得問道。
“你的口音。”梵無音道。
白得得就知道會是這個。雖然秋原域和東荒域的語言似乎同出一源, 卻有口音上的差彆。白得得被俘虜後也聽過秋原域的口音, 想學的話也難不倒她,隻是不屑為之罷了。
但現在可就不一樣了,她若是不想暴露下等星域的身份,就必須學秋原域的口音。
白得得試著模仿了梵無音的發音道:“這個不難,過幾日我多遇見些人,就能學會你們這兒的口音。”
“你的口音能變,氣質可變不了。”梵無音道。
白得得低頭看了看自己,不是她自誇,可還從來沒人從氣質上挑過她的毛病,“我氣質怎麼了?有什麼不一樣嗎?”
梵無音道:“即使你不說話,我也能一眼看出你不是秋原域的人。”
白得得對梵無音的話是將信將疑,但卻偏向於相信。就好比在東荒域,瀚海的人和東邊的人她也一眼就能分辨出來,沒什麼道理,就是給人的感覺不同。
“師太,你不用多說,反正我是不願意當尼姑的。”白得得道,說著還看了看梵無音光禿禿的腦袋,她可不願意。
但白得得的這點兒小動作哪裡瞞得過梵無音,她手一伸從白得得頭頂撫過,白得得就看見自己的滿頭秀發,簌簌地往下落。
“你做什麼呀?”白得得抱住腦袋道:“哪有強拉人當尼姑的呀?你們就這麼缺人啊?”
“貧尼缺一個弟子繼承衣缽,能看上你,你應該感到榮幸。”梵無音道。
白得得怒道:“我一點兒也不榮幸,頭可斷,血可流,你不要以為你是上等星域的人就能隨便欺負人,天理循環,報應昭彰,遲早會有更上等的星域來收拾你們的。”
“什麼天理循環,報應昭彰?這是弱者才會說的話。我等了兩百年,怎麼也沒見蘭華有報應呢?最後還是要我自己來了解這段因果,所以天道在我。”梵無音道。
梵無音袍袖再次輕拂,白得得就隻能眼巴巴看著自己的頭發從手指縫裡溜走,再摸頭時,就是光禿禿的觸覺了。
白得得也顧不得懟梵無音了,她趕緊拿出一麵小鏡子來照,果然她的頭發一根兒都沒有了,隻留下一個圓不溜丟,白得反光的“蛋”來。
“你這個瘋子,不要以為被男人負了,這天下人就都負了你。虧你還是出家人呢,居然乾出這種強買強賣的事兒來。你這樣的人,佛主怎麼肯收你?”白得得一邊怒罵梵無音,一邊繼續照著鏡子。
雖然這新形象乍看有些難受,但多看幾眼,又發覺人生得美真是怎麼都好看,連成了禿頭,都依舊美得那麼清新脫俗,有種煥然一新的新鮮感。
“你沒了頭發反而更好看。”梵無音在旁邊道。
白得得瞪著她收起鏡子,“那又怎麼樣?看久了就沒感覺了。不像有頭發,可以變換各種發式,還可以買很多頭飾。”
梵無音揚了揚眉,“那又怎麼樣?反正你頭發也長不出來了。”
白得得氣得直眨眼睛,“老尼姑,你不要得意,你就是強行收了我當徒弟,我也是不甘不願的,遲早得叛師。你這樣收徒弟有什麼意思?”
梵無音道:“無所謂,你要是有能耐叛師,這說明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是我教得好,我也算衣缽有傳。你若是沒能耐叛師,我又何必煩惱?”
這道理這樣掰的話,貌似也說得通。
白得得見梵無音是認真的,不由急道:“可是我有宗門的,我寧願死,也不會背叛得一宗,你就彆想了。”
“得一宗,你在下等星域的宗門嗎?”梵無音道:“韓家那幾大家族下去,你們得一宗還能在嗎?”
白得得聽梵無音這口氣,似乎對韓家的事兒還挺了解的。“不在了又怎樣?隻要我還在,得一宗就還在。何況我們得一宗弟子並沒死光,隻是被俘虜到了這裡而已。他日我一定會重振得一宗的。”
“一個開田境修士倒是挺敢做夢的。”梵無音道:“得一宗弟子還沒死光嗎?那你信不信我轉頭就讓他們都死光?”
“你這個老禿尼!”白得得氣得發抖。她還是涉世未深啊,不懂人心之險惡,腦瓜子雖然還算聰慧,但很容易就被人套出了話。“你跟韓家那些人就是一丘之貉,我是絕對不會當你徒弟的,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你彆以為能威脅得了我,大不了我們得一宗到地下去團聚,將來一起投胎,再一起報仇。”
梵無音笑了笑,“你這性子的確乾淨,不愧是我看中的人。”
“我倒了八輩子黴才被你看中呢。”白得得垂死反抗道。
梵無音道:“這樣吧,你做我的徒弟,到你重振得一宗那天,我就讓你出師如何?”
白得得心想這等緩兵之計也想忽悠我,做夢去吧。
梵無音見白得得不為所動又繼續道:“不知道你們得一宗是落到哪個家族手裡了?不過不管哪個家族,據我所知,你最好能快點兒動手救出他們,否則這些人熬不過三年的。”
白得得心裡一驚,“他們俘虜我們東荒域的人究竟是所謂何事啊?”
梵無音道:“秋原域的修士修煉用的是極品靈石,而挖掘極品靈石礦不僅會遇到許多異獸,同時對修士的精元也有損耗,像你這等開田境修士,即使不死在異獸爪下,也最多熬不過三年,就會精元枯竭。這也是為何那些大家族要不辭辛勞地開辟下等星域去捉人。”
白得得一下就想起容舍說東荒域已經淪為牧場的話來。他們就好似那一群群白羊一般,待到繁殖成熟,就會再次被捉上來去挖礦。
白得得隻覺得骨頭都開始發冷了,這些人居然把下等星域之民當做牛馬在養?
梵無音見火候差不多了,再開口道:“如果你不想被圈養成畜生,就最好強大起來,去保護你想保護的人。不是我看低你,你天賦雖然不錯,但要想在無親無故的秋原域變強,給你一千年時間你都做不到。”
“但那也不意味著我就要投入你的門下當尼姑!”白得得道,彆以為她不知道梵無音這是在誘哄她,雖然梵無音說的話也有些道理,但白得得就是個不肯低頭不肯委屈的性子。
何況拜師乃是大事,當初白元一也是怕庸師誤了這唯一的寶貝孫女,才遲遲沒讓白得得拜師的,主要是能入白元一法眼的可沒幾人。
而梵無音這邊呢,則是越看白得得越喜歡。若是白得得真輕易就點了頭,她反而還會不喜。偏白得得越是嘴硬,她就越覺得白得得適合當她徒弟。至少看來很有主見,也挺聰慧,不會隨便就被男人騙。
白得得反正是沒料到,她連老禿尼都罵了,眼前這殺人不眨眼的梵無音居然沒殺了她,當然活罪也沒少了白得得的就是了。
日子一晃就到了半年後。
白得得拿了一卷典籍,正優哉遊哉地頂著春光,靠在溪畔的白石上翻閱,身側還放了根魚竿,她的腳卻泡在水裡無意識地踢著,也不怕驚擾得魚兒不上鉤。
“了因師祖”有人在溪畔喚白得得的法號。
白得得就跟沒聽見似的,還故意翻了一頁書,表示自己看得很專心。
“了因師祖,靜默太師祖的剃度大典就要開始了,掌門師叔讓我來請您。”妙通立在池畔恭敬甚至滿含愛敬地看著白得得。
妙通從小在蓮花庵長大,身邊來往皆是高尼高僧,但若要問誰最具仙氣,最為聖潔,非得屬眼前這位才進門不到半年的了因師祖不可。
妙通每見一次白得得,心裡就要感歎一次,難怪她一進門,掌門就讚她,天生無塵無垢,淨靈慧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