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時間還早,初夏沒有急著回家。
雖然營業執照的手續辦了,但照還沒有拿到,所以她今天也不打算回去跟誰宣布這件事情,等三天後拿到照,看照說話就是了。
她這會心裡有太多壓抑不住的興奮與激動,於是在這高興頭上,和林霄函在外麵玩了一圈。
她先請林霄函去北海公園裡麵劃船,在倒映著白塔的水麵上劃船玩到傍晚時分,又請他去吃飯。
今晚他們也沒有再隨便吃點。
初夏請林霄函去了今年剛正式對外開放的新橋飯店,和之前去的老莫一樣是俄式西餐廳。
吃的是紅燴泥腸、奶油雜拌、軟煎魚等餐廳裡的特色菜。
吃飯的時候,初夏轉頭仔細觀察了一下餐廳裡的環境,下意識在心裡想——隨著經濟體製改革的不斷推進,國家經濟不斷發展,她要是有錢了的話,有一天應該也能開一間像這樣的西餐廳。
想一會又覺得自己想太遠了。
她真是興奮過頭了,才剛拿到第一家私人飯館的營業執照,居然就開始想如此久遠以後的事情了,而且居然還敢想的這麼大。
現在經濟體製改革才剛啟動,處於探索和摸索階段,這一階段會有很長的路要走。
回過神來,初夏沒有再多想彆的事情。
難得事情有了初步進展,她要先高興上幾天再說,於是她便維持著這份好心情,和林霄函開開心心吃完了這頓飯。
吃完飯天也黑了有一會了。
老樣子,林霄函騎車先送初夏回家。
把她送到院子大門外,看著她進大門,自己再騎車走人。
因為天色黑,所以他騎車的速度不是很快。
出了胡同左拐走了一段以後,忽有兩個人從旁邊冒出來,截停了他的自行車,並嗬了句:“站住!”
林霄函落腳停下車,看了一下截他車的兩個人。
右邊的他不認識,左邊的是老熟人鍋蓋,於是他失聲冷笑了一下。
他沒說話,又聽到一聲咳嗽聲。
循著咳嗽聲轉頭看過去,隻見韓霆帶著超子和一個他不認識的人,優哉遊哉地走到了他旁邊來。
韓霆和超子鍋蓋回城以後,他們以前玩的好的其他兄弟也都陸續回了城,大家都沒找到工作,於是又集結到一起過起了從前的日子。
沒人敢惹,走到哪裡都非常風光。
自從之前那晚在胡同口碰上林霄函,他們就在找機會逮林霄函。
最近一段時間,林霄函都是傍晚天沒黑送初夏回來,而且不進胡同,所以他們沒有動手,今天他來的晚,可算叫他們給逮住了。
林霄函要是過年來那一回也就算了,他們什麼都不會再多說。
結果現在又開始過來,完全不把他們哥仨放在眼裡,好像他們哥仨是死的,好像他不記得他們之間結了多少仇一樣。
往前倒兩年,整個四九城都知道他們霆哥的
名號。
這條胡同是他們住的胡同,更是他們哥仨從小就罩著的,是他們哥仨的地盤,不是他這個小人想來就能來的。
林霄函看著韓霆沒說話。
韓霆盯著他開口道:“你不會以為,回到了城裡,在鄉下發生的那些事情就都算過去了吧?你但凡還記著,就不該到這來。”
林霄函看著韓霆笑一下,仍是沒說話。
韓霆最見不得他這副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的樣子,不知道他是拿什麼資格在他麵前臭拽,所以火氣蹭地一下就起來了。
韓霆低眉,用舌尖頂一下腮幫壓住火氣。
片刻後又看向林霄函,出聲說:“我現在給你一個機會,你和初夏之間怎麼樣我不管,但你以後彆再出現在天仙庵胡同。你給我記住了,這裡是我韓霆的地盤,不是你能來的地方。”
林霄函終於看著韓霆開了口:“誰給你這麼大的口氣?”
超子出聲道:“你可以不答應,那你今天可能就沒法騎著你的車回去了,我們不卸你條腿,也得斷你條胳膊!”
聽到這話,林霄函忽又失聲笑出來。
看他又這樣笑,在場的人都惱,鍋蓋伸手一把抓住他的衣領,狠著語氣道:“你笑什麼?我他媽弄死你你信不信!”
林霄函知道他們隻是在說狠話威脅他,他們也沒混到真敢動誰的手腳,真廢了誰的手腳,那也是要被關進去坐牢的。
如果真動起手來,他們最多就是把他打一頓。
林霄函不笑了,冷下臉嫌惡地一把拉開了鍋蓋的手。
不等鍋蓋再有反應,他冷聲道:“混得明白日子嘛?你們不會還以為,現在的四九城還是以前的四九城吧?”
以前的四九城,因為鬨革命,大人們老師們全都戰戰兢兢,不敢多說多管任何事情,城裡便成了他們這些中學生的天下。
因為沒人管,所以他們拉幫結派出風頭,比的都是誰會打架。
約架茬架沒有人會報警,有仇全都私下找人了。
即便運氣不好被警察逮到,隻要沒鬨出什麼大事來,也就是關幾天的事。
沒再多理鍋蓋。
林霄函看向韓霆又問:“知道我在大學學什麼專業嗎?”
韓霆也冷笑一下,語氣不屑道:“我管你學什麼專業,你不會以為自己考上個大學就有多了不起,就沒人敢動你這個大學生吧?什麼大學生小學生,在我眼裡都一樣,不過就是多讀了幾本酸書。”
林霄函懶得再跟他廢話。
他看著韓霆直接說:“我學的是法律,今年國家剛頒布了刑法,刑法知道嗎?判刑坐牢的刑。你聽好了,刑法第160條規定,流氓罪,聚眾鬥毆,尋釁滋事,侮辱婦女或者進行其他流氓活動,破壞公共秩序,情節惡劣的,處七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製。流氓集團的首要分子,處七年以上有期徒刑。不用你們廢我手腳,聚眾鬥毆、尋釁滋事,就足夠判你們個流氓罪的。”
林霄函
說完這話,韓霆他們互相看彼此一眼沒出聲。
然後還是鍋蓋出聲說了句:“你他媽嚇唬誰呢?”
林霄函還是看著韓霆,“我有沒有嚇唬你們,你們去炮兒局一打聽就知道,如果你們想去牢裡當兄弟,就動我試試,我絕不還手。”
韓霆盯著林霄函的眼睛還是不說話。
鍋蓋這又道:“霆哥,彆聽他在這胡咧咧,他就是放屁!”
韓霆不說話,其他人也不敢亂動。
林霄函又繼續盯著韓霆說:“現在已經不是打打殺殺的年代了,彆再拿你那套出來混了,還想跟我叫板,起碼你也得夠資格。”
說完他抬腳踩上自行車踏板,直接騎車走了。
鍋蓋忘了攔,轉頭看向韓霆道:“霆哥!”
韓霆這會終於出了聲:“讓他走。”
鍋蓋又急又不爽:“那就看著他以後還繼續來?仇也不報了?”
韓霆:“急什麼,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
初夏回到家,如常先跟唐海寬和吳雪梅打聲招呼。
打完招呼唐海寬和吳雪梅沒讓她回房間,而是叫了她一聲,把她叫進了他們的房間裡。
夫妻倆看起來也是商量過了。
吳雪梅用溫柔的語氣出聲說:“夏夏,爸爸媽媽跟你商量個事,咱彆再往工商局去了好不好?”
原本以為再由著她去兩次,她也就該放棄了。
結果沒想到,她仍然堅持不放棄,這又連著去了好多天。
本來其實也沒什麼要緊的。
但自從兩天前記者來過院兒裡以後,他家要開私人飯館的事,就在胡同裡傳開了,現在隻要他們出門,就會被問這件事。
他們也都知道了,初夏天天去人家工商局坐等板凳,所以笑著問這件事的時候,多半都是抱著看笑話的態度。
這樣被問了三四天,著實是有些吃不消。
初夏當然也沒少被問。
於是她沒問原因,果斷點頭道:“好的,我不去了。”
沒想到初夏會答應得這麼痛快。
唐海寬語氣試探出聲:“想好放棄了嗎?”
初夏衝他們一笑,“沒有。”
唐海寬更是疑惑了,“那是怎麼說?”
初夏想了想道:“我三天後再跟你們說這個事情。”
現在說了他們怕是也不會相信,少不得要白費很多口舌,胡同裡那些把他們家這事當笑話看當笑話講的人,估計更加不會相信,隻會笑得更厲害。
吳雪梅仍是好奇:“為什麼?”
初夏道:“因為三天後就有結果了。”
唐海寬和吳雪梅看彼此一眼。
他們也聽出來,初夏這是還沒死心呢。
三天就三天吧。
吳雪梅看向初夏道:“行,那就最後三天。”
初夏衝她點頭:“好,最後三天。”
***
第二天是星期天。
初夏為了辦營業執照前前後後跑了這麼多天,實在也是累??[]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所以今天她什麼也沒乾,在家休息了一天。
除了吃飯上廁所,她也沒有出房間的門。
唐海寬和吳雪梅不想再被人家問開飯館的事情,所以也都沒有去外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