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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籠罩中的四合院,裡外都很安靜。
初夏和林霄函還沒有睡著,躺在床上用彼此能聽到的聲音說話。
初夏還是習慣性地躺在林霄函的臂彎裡。
她出聲問林炳威的事:“他那樣的架勢來找你,在屋裡又是拍桌子又是吼的,是不是因為他突然知道了一一不姓林的事?”
以林霄函和林炳威之間的關係,初夏也就隻能想出這一件事,能讓林炳威在這種情況之下,還能對林霄函發起脾氣了。
林霄函嗯一聲道:“他林家香火斷了,急了。”
初夏仰頭往林霄函看一眼,“他是不是都氣瘋了?”
林霄函:“他有什麼資格氣?我們結婚的時候他就沒同意,婚後這麼多年更是一點來往都沒有。一一長這麼大,他是來看過一一,還是給一一買過一樣東西花過一分錢?要不是林浩博出了事,他能想起自己有一一這個孫子?他和一一根本都互相不認識,真以為流了他的血就必須
要跟他姓林?”
初夏把臉往他懷裡貼一貼,抱住他的腰。
貼在他懷裡說:“氣瘋了也好,氣瘋了就不會再來打擾我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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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得知一一姓唐不姓林以後,林炳威也確實就沒再來找過一一了。
他無法接受自己的孫子姓彆人家的姓,這件事於他而言也是一大恥辱,光想起來都覺得是打在自己臉上的帶刺巴掌,更彆提見了。
他寧願沒有這個孫子,也不想日日看到他想起他姓唐。
這件事也讓他徹徹底底明白了——他和林霄函之間的父子關係,早就已經惡劣到了完全無法挽回的地步,永遠都不可能有修複和緩和的一天。
林霄函沒有給他們父子間的關係,留任何緩和的餘地。
當然了,他們之間也從來沒有過父子感情。
而這樣的結果也是初夏和林霄函想要的。
一一有姥姥姥爺的疼愛,有爸爸媽媽的疼愛,就已經足夠幸福快樂地成長了,根本不需要林炳威這種爺爺的愛。
再說林炳威愛的隻是他的孫子罷了,並不是一一。
林炳威不再出現以後,唐家的日子也就不再受林家的乾擾了。
林家大變了天,他們一家五口人的生活沒什麼變化。
唐海寬和吳雪梅大部分的時間用來照顧飯館裡的生意和一一。
一一每天隻需要上好自己的學,在姥姥姥爺和爸爸媽媽的疼愛和教導之下,健康快樂地成長。
林霄函忙碌在單位和家之間。
初夏忙的事情則更多一些,唐園醬菜廠、一品宴餐廳,還有現在正在動工建造的五星級酒店,都需要她把控大方向。
踏踏實實一步一個腳印地過自己的日子,自然沒空關心彆人。
但胡同裡閒著的人多,那沒事都在關心彆人家的事。
尤其飯館裡每天都人來人往的。
於是即便不主動去問,也能知道四麵八方的事。
這四麵八方的事裡,自然也包括與他家有著親家關係的林家的事。
譬如林炳威在遭受到接二連二的打擊之後,傷了元氣心力不足,沒了以前的精氣神,工作上出現重大失誤,被降了職。
想他以前工作上一直小心翼翼,連那十年間都沒有出過任何差錯。
在改革開始以後,他走的也一直都是保守路線,不求做出什麼大的了不得的成績,隻求平平穩穩不出錯。
結果沒想到,最後出了個大錯。
這事當然也算得上打擊,但對於林炳威來說已經是毛毛雨了。
人在走背字的時候,乾什麼都乾不好,喝涼水都塞牙。
而他沒想到的是,後麵還有更背的。
兩年以後,出現了國企下崗潮,大廠也頂不住虧損開始陸續倒閉,鐵飯碗神話徹底被打破,而他就在第一批下崗浪潮當中。
從此,他真的變得一無所有了。
不過生活並沒有讓他完全陷入絕望之中。
他的小兒子林浩博入獄後遵守監規、積極參加改造,在死刑緩期執行期間表現良好,兩年滿後減刑為無期徒刑。
下崗以後,由於年齡大不好找工作,林炳威做起了以前自己最為瞧不起的個體生意——和陸芳瑩一起支了個小攤賣煎餅。
在時代浪潮的無情翻滾之中。
他們從曾經的風光無兩,走到了生活的最底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