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第110章(1 / 2)

一夢到五零 輿南 15920 字 10個月前

下鄉好幾天,三個人就吃了一次玉米麵、黃豆麵和白麵做的三合麵饅頭,還是食堂特意給三個人開的小灶,社員們是沒有的,劉鵬和陳明這才逐漸相信農村食堂遠沒他們想象中吃的好,一日三餐雜糧粗麵,兩稀一乾,彆說敞開肚子吃了,能吃個七八分飽就算不錯的了。

一天晚上吃完了飯,大隊部裡沒什麼人,三個人洗了澡在院子裡乘涼,劉鵬感歎道:“都在屏南縣境內,下鄉之前,我們醫院食堂每頓大白饅頭不限量,有的人吃不完就扔了,村裡人卻過的這種日子,不親眼看真是難以相信,跟報紙上、收音機上報道的差了十萬八千裡。”

陳明歎了口氣,“主席說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咱們這也算是實地調查了一次,我覺得咱們看到的感受到的才是事實。”

郝瑩瑩抱著雙臂下頜支在膝蓋上淡淡的說:“古人曾說儘信書不如無書,我覺得我們都犯了書本主義的錯誤,哪怕我就在公社裡上班,可卻沒有主動了解過這些情況,哎······,林隊長說的真對,全國人民對農村實際情況缺乏了解,報紙報道缺乏客觀性,三人成虎,太可怕了。”

劉鵬一躍而起,雙拳緊握,眼神認真而犀利,說:“我覺的咱們不能什麼都不做,社會主義**是咱們共同的願望,不能一錯再錯,咱們應該想辦法把這裡的情況說出去。”

陳明也站起身,“你說的對,有則改之,無則加勉,我回去聯係聯係我的大學老師、同學、校友,相信肯定有人跟咱們抱著相同的誌向,縱然不能像戊戌六君子那樣青史留名,但為了革命事業獻身我覺不遲疑。”

郝瑩瑩站起來,笑著說:“我認識的大人物有限,不過也願意獻出一份力。”

潔白的月色灑落在三個人的身上,黑色的影子匍匐在腳下,一年來被大字報、各種批判束縛起來那一腔熱血又逐漸沸騰了起來。

林穀雨自然是不知道三個人這天的這一番言論的,她這段時間超級忙,二隊和三隊的一些社員她不是很熟悉,對婦科檢查很排斥,林穀雨每天都要絞儘腦汁、費儘口舌的去勸說去解釋,當然有一些說不通的她也

沒堅持,就這樣,每天都精疲力儘的。

有了拖拉機,縱然木犁不給力,但柳東睿三個人輪番上陣犁地,其它社員則是施肥播種,一天種六七十畝地輕輕鬆鬆的,這次種麥子絕對是一隊社員感覺最輕鬆的一年。

可柳東睿、柳建華和柳東旗三個人卻很辛苦,因為他們還要幫著二隊和三隊的犁地,晝夜連軸轉,好幾個晚上就睡在地裡,開的累了睡一會兒,睡一覺體力恢複之後又接著乾,或者是拖拉機油箱持續工作時間太長導致溫度過高的時候會停下來歇一歇。

柳東旗抱怨道:“大林子哥乾啥要這麼累死累活的趕進度啊?多乾一天還能多要他們幾斤糧食呢。”

柳建華席地躺下,嘴裡嚼了一根狗尾巴蚤,“大林子是怕耽誤了最好的播種期吧。”

“不是我說,大林子兩口子還真愛操心,”柳東旗撐著手臂仰坐在地上,不解的說:“如果我是他,最多想著把自己的小日子過好就成,反正都已經去公社上班了,誰還管啥種地不種地?”

仿佛是為了證實自己說的很有道理,他接這說:“我是真想不通,建華,你看,大林子哥在工地表現那麼好,改進的那些東西那麼好使,縣裡頭可是掛了名兒的,他和穀雨嫂子又都識字,乾啥不去縣裡找個活乾,以後那三個孩子也不用受咱們受過的這些苦了······”

柳建華雙眼緊閉,想起自己爹娘私下裡說的那些話,笑了笑,“人跟人哪能一樣?!有的人心天生就大,操心的事自然也多,有的人一聲就圍著吃喝拉撒睡轉,為了點雞毛蒜皮的事天天扯皮,就像有的人一輩子隻能當農民,有的農民卻能變成大領導。”

柳東旗琢磨了好一會兒,也笑,“可不是,我要是能想明白,肯定早不在這了。”

等地裡的麥種全都播了下去,柳文元就開始日日等夜夜盼,家裡那本老黃曆幾天就被他翻的卷了毛邊,天上愣是沒落下來一滴雨來,中間他還問了柳婆子好幾次,“有沒有感覺到關節疼胳膊疼腿疼?”

柳婆子說:“有啊,一把老骨頭了,能不經常疼嘛?郝醫生給看了,說是身子裡缺啥鈣,那不,穀雨給去衛生院給買了一瓶鈣片,每天讓

吃一片,說是吃了骨頭就不疼了,看著可貴了。”

什麼跟什麼呀,牛頭不對馬嘴,“我是問你風濕腿還疼不疼?”

不疼,真是一點都不疼!自打從床搬到火炕上,下麵暖和和的,夜裡睡的可香了,這不,才陰曆9月份,大林子就讓燒炕了,這一年身體覺得輕快了不少,吃的藥比過去少多了。

行吧!那就真沒辦法了。

眼看著一周要過去了,地裡的小麥還沒有出苗,他著急上火,跑去找柳文明。

柳文明這會兒也等雨等的心焦,背著手在屋子裡轉來走去,趙小果正坐在後牆炕上納鞋底,被他一趟又一趟晃的下不去針,“板凳上是有刺還是咋了?你就不能安靜一會兒?走的我心裡發毛,光全被你給擋著了。要不你還是去大隊部吧,彆耽誤我乾活。”

柳文明白了她一眼,說她不知道操心,“哪裡還坐得住喲!麥子種下去好幾天了,再不下雨,苗出不來,咱們明年哭都沒地哭去。”

“哦,你在這走來走去的就能來雨了?”趙小果捏起針在頭上撥弄了兩下反問道,“再說了,虱子多了不癢,反正你不是說今年沒有餘糧,征購糧交不上去嘛。哦,那些山溝裡的人能年年欠著集體的,就咱們非得死乞白咧的死扛是吧?”

“咱能跟山溝裡人比?他們多少地咱們多少地?他們那地啥情況咱們這兒的地又是啥情況?你這隻顧自己眼前一畝三分地的思想就有問題,要是人人都像你這麼想,還叫啥**?”

趙小果哼笑了一聲,低頭說道:“一畝三分地在哪兒呀?我倒是想顧,可惜沒有!今年這一出我算是看明白了,國家躍沒躍進我不知道,老百姓的日子,嗬,還沒剛土改分地那會兒過的舒坦,**生活誰都想過,可也得有那個命啊?彆說苦乾三年了,照這個路子,再苦乾十年,**也隻能想想。”

柳文明被她這話下了一跳,忙跳過去要捂她的嘴:“哎喲,我的姑奶奶,這話也就在屋子裡說說,出了這個門檻,你一個字可都不許說!如果被彆人聽見了,準保批你一個右,不是進號子就得去農場勞改,我可沒那麼大本事把你撈出來。”

趙小果抬頭瞅了他一眼,

打發他出去:“行啦!彆在這耽誤我乾活,不是不下雨嘛,趕緊去找人商量去吧。我也就隻跟你在屋裡咕噥那麼兩句,該咋表現我哪回托你後腿了?”

柳文元在外頭剛好聽見了,就喊柳文明:“我來找你也是要說這事,走,咱們一塊去找大隊長說說去。”

柳光耀吧嗒吧嗒抽著煙,“一直不下雨,土壤缺墒,種子不發芽,能出苗才怪了。不等了,井裡河裡不是還有水嘛,準備澆地吧。”

一隊的社員又苦逼的當起了水資源的搬運工,由於沒有排灌機械,有拖拉機也用不上,婦女們也隻好擼起袖子不把自己當女人,肩挑、小車推、騾子車拉,除了老弱病殘,全都要上陣。

乾了幾天,肩膀就磨腫磨破了,林穀雨跟人搭夥用架子車推還算好些,隻是有些腰酸背痛,有的用扁擔擔水的右肩膀能腫出半掌高來。

吳二有不知道又從哪兒學了挖溝排渠的澆地方法,弄了一個開溝犁,要在地裡開出一道道水溝,說是能把水引到田裡去,不用再費勁兒一桶水一桶水的往地裡運。

林穀雨是不相信的,柳河水位比邊上的田地可要低多了,要沒有抽水機,要實現河水倒灌,不是癡人說夢是什麼?水井裡的水就更不用提了,是地下水。

她擦了下額頭上累出來的汗,跟和她一組的韓紅英嘀咕道:“這個吳二有,又想什麼孬點子呢?擱地裡挖溝不占地啊?都說小孩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我看吳二有也一樣,老實不了兩天就想蹦噠。”

韓紅英笑哈哈的說:“甭管他是不是想蹦噠,俺看大隊長肯定不能讓他瞎折騰了。”

林穀雨想想倒也是,地裡的活,柳光耀要是真想管,從一隊到三隊都得聽他的。

正說著呢,就聽見一陣清脆的“叮零零”聲,柳東睿騎著黑亮的自行車迎麵而來,到了跟前,大長腿往地上一支,停住了,柳東睿從車上下來,伸腳把後頭的支架撥下來,立住了車子。

這才半上午,不應該在單位上班麼?怎麼就回來了?林穀雨好奇的看著他。

“你回家去吧,”他接過架子車,“這幾天我放假。”

“國慶節才過去,又放假?”林穀雨很是疑惑,機關部門也沒這麼

隨意吧?!

真是放假了。

農機站建立起來後,基本就乾兩件事:統計了一下各大隊現有的農業機械,以及記錄公社拖拉機的借出還入情況。

副站長趙敏慧負責文職類的活,家又在鎮上,記錄這個活就由她負責,老丁頭不識字隻能看門打雜,劉站長是不可能乾這種小事的,統計農機數量的工作就全落到了柳東睿頭上。

那麼多個大隊,一個大隊下麵又有好幾個生產隊,一個大隊一個大隊的去人家倉庫裡數數得數到什麼時候?要真是那麼死腦筋的乾,今年年底前彆想乾彆的了。

林穀雨震驚的說:“老公,你這是被針對了啊!你知道是誰乾的嗎?平常跟誰關係最好跟誰關係最不好?”

針對?可能吧,柳東睿想。

他能進農機站是沾了水庫和六乾下鄉的光,機關裡的工作都是一個蘿卜一個坑,他空降兵到了農機站,還不知道把誰家親戚給擠下去了呢?他倒覺得即使自己是被針對也應該很坦然,人家費儘心機找了個鐵飯碗,說端就給端了,還不讓人出出氣了?

這種工作上的小事情,又難為不住他,還犯不上擱這上麵操心去查是誰乾的。

他摸摸林穀雨的頭發,淡淡地說:“大風大浪我都過了,還能在這點小水溝裡翻了船?這點小事如果還用你操心,那我也太沒用了。”

柳東睿就騎著自行車,一天把所有的大隊跑了個遍,讓生產隊自己統計好,表格是他自己做的,分了好幾類,完好無缺的,有損壞的,徹底報廢的,急需購置的,按照表格填好。

林穀雨:“聽你這麼說,還都聽配合的啊。”

那可不,搞思想工作他是駕輕就熟,隨便忽悠幾句,生產隊的隊長就點頭哈腰的,就盼著農機站能幫著改進一下隊裡的機械呢。

“過幾天再抽空去收上來,這事情就成了。”

這空下來的一段時間不是放假了是什麼?至於什麼時候複工,他還沒想好,總有他們搞不定來求他上班的時候。

林穀雨頓時咧開嘴笑了,就感覺,啊!天好藍,水好清,我男人真好!她都瞧見韓紅英羨慕的小眼神了,看吧,再是剛強的的女人,內心深處也幻想自己男人能體貼入微,就跟

後世越調侃自己是女漢子的人,心裡越是柔軟的一塌糊塗。

林穀雨當然非常享受這種感覺了。

既然不用她再當搬運工,林穀雨就果斷選擇“翹班”了,不過,回家之前,她想去先去一個地方看一眼。

林穀雨沒上學就會起自行車,最開始學的就是這種二八式的

大個兒帶橫杠的,就見她左腳踩著腳踏板,向前滑行兩步,然後右腿一甩,就穩穩當當的騎了上去,車輪直徑很大,才蹬兩下就跑出去老遠,成了鄉村土路上一道靚麗的風景。

地裡挑水澆地的人看見了,紛紛叫好,有的還讚賞的吹起了口哨。韓紅英見狀羨慕的說:“穀雨嫂子可真能耐,自行車學的這麼快。”

柳東睿見林穀雨不是往家的方向去,揚聲問她乾什麼去。

林穀雨回頭笑了一下,大聲回道:“我去三隊地裡看看吳二有在折騰啥。”

嘖!好奇心還挺重。柳東睿推起那兩架子車,往河邊打水去。

看他走後,人群裡有人不滿的嚷嚷:“大家夥都在這裡乾活,大隊乾部咱能帶頭偷懶呢?太不公平了,隊長,俺也累的不行了能不能歇一歇?”

柳文明沒搭理她,趙小果卻忍不住了,甩了李銀子一個眼刀,冷哼一聲說:“怎麼不行?你要是有本事讓你家男人替你乾,彆說歇一會兒了,哪怕你回家睡大覺也沒人說啥,不乾活不吃飯,彆天天琢磨著挖社會主義牆角。”

“再說了,你哪隻眼睛看見大隊乾部帶頭偷懶了,那地裡頭用瓢澆地的不是大隊長?”

李銀子不滿意的嘀咕:“俺說的是林穀雨!她男人不是拿工資吃公糧了,還天天去咱們食堂吃飯,難道不是占集體的便宜?這食堂是屬於集體社員的,俺是集體的一員,俺們都不同意他在食堂吃飯!”

話才落地,她周圍的人立刻散到一丈開外。

“你不同意是你的事,俺們可沒說啥。”

“自己犯傻可彆拉上彆人!俺們還想住青磚大瓦房呢。”

李銀子氣急敗壞,指著以前她那些狐朋狗友,“你們······哼!一個個都是老柳家的狗腿子。”

趙小果哼笑道:“瞧見沒?群眾的眼光是雪亮的!你啊,彆跟著你姐犯軸了,回去好好

勸勸她,鬨的下不來台,日子就好過了?說句不好聽的,村裡的寡婦再走一步,為的是啥?不就圖有個男人依靠?林隊長不是那扣扣索索的人,說她夫妻兩個哄老兩口的錢,你自己就不覺得可笑?”

“還有啊,”她接著說,“大林子的糧油關係雖然轉到了公社,還是咱們大隊的人,上一季的口糧也該有他的,每回吃飯,他們家是交足了口糧的,沒占食堂一點便宜,大家夥心裡有個數,彆啥都不曉得就瞎嚷嚷。”

柳文明不耐煩聽那些女人扯雞毛蒜皮的事兒,罵道:“耍嘴皮子耍了好一會兒了吧,還有力氣拌嘴,就是累的輕,趕緊繼續乾活去,麥苗出不來,就等著一起挨餓等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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