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第116章(1 / 2)

一夢到五零 輿南 9371 字 10個月前

一個舉國狂歡的日子就那麼平淡無奇的度過了,儘管□□在廣播裡天天說“今年完成了農業人民公社化的偉大任務······,波瀾壯闊的生產**,鋼鐵、糧食、棉花生產都比去年翻了一番······”,提倡在全國範圍內,包括農村,開展一次廣泛的文化娛樂活動,但口號喊得再響,社員們卻沒有心思再附和了,熱鬨是彆人的,社員們為了省一口糧食,幾乎都不怎麼出門。

轉眼新年就被拋在了腦後,元宵節一樣波瀾不驚,聽說現場還組織了煙花表演和燈會,但社員們根本提不起興趣去看,更主要的原因就是——餓著肚子走不動。柳文明倒是每隔一段時間就偷偷運一點糧食出來,不過,也就能管個十天半個月,但社員們有了饑荒的心裡預期,自己就先把口糧給降下來了,能省一點是一點。

林穀雨和柳東睿在家裡憋了漫長無聊的一整個冬天,每天的日常活動就是一家五口窩在一個被窩裡聽收音機裡的節目,以及教大燦二燦讀書寫字,倒也不拘泥於課本上那點知識,有時候隨便提到什麼,孩子們感興趣柳東睿就會教,大燦更多的是對機械類的東西感興趣,二燦則是看著林穀雨雖然畫的草稿看得目不轉睛。

元宵節那天傍晚,安頓好小閨女,兩個人就悄悄摸摸的推出車子往村外走,橫杠上坐著大燦和二燦,從頭到腳都被林穀雨裹得嚴嚴實實,連眼睛都用圍巾給遮住了。大燦好奇偷偷拉下圍巾往外看,大路上一個人影兒都沒看見,林穀雨看見了,讓他趕緊圍好圍巾:“走起來風大,小心被灰迷了眼。”

四口人頂著寒風出發了。

所謂的煙花表演和燈會在林穀雨和柳東睿看來就是小兒科,顏色不夠燦爛、造型不夠多樣、升空的高度也不夠高,但兩個孩子看的目不轉睛,驚叫連連。

外形獨特的紙燈倒是很得林穀雨的歡心,臨走時還買了一盞小兔子花燈,這東西後世可不怎麼能見得著了。

林穀雨小的時候林爸爸每年買回來的都是街上很普遍的那種薄薄一層紅紙糊成的竹燈,稍微不注意打歪了一點,“轟隆”一下很快就能燒為灰燼,惹的小

孩子每年都要哭一場。再後來連紅紙和竹架都沒了,取而代之的是那種批量製成的塑料紅燈籠,注意著點能用好幾年,沒了燈籠延燒,過節的靈魂好像都丟了。

四個人一直玩到半夜三更,才連夜騎車回到了家,囫圇吃了點空間裡存的東西,蒙上被子一覺就睡到了食堂放飯。

之後每天仍是宅啊宅,柳東睿負責每天去食堂打飯,林穀雨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每天吃了玩完了睡,昏天暗地的忘記了年月,等她晃過了神,才發現久盼不至的春天竟然突然到了。

春天的天氣多變,往往是先給個甜棗,再打一巴掌。前兩天還是晴空萬裡豔陽高照,春意融融,誰知接下來竟然來了個大反轉,氣溫驟降,雪花紛飛,一下又將人拉回了冬季。

不見雪花時滿頭愁緒、左顧右盼,等雪花真正到來的時候卻是更讓社員們愁斷腸。

因為不順心,因為這場雪來的不是時候。

如果說臘月的雪是寶的話,那春雪大概還不如一根草,雖然有很多的文人騷客對春雪多有描繪,誇讚的也很多,什麼聖潔、美麗、晶瑩、潔白這些美好的詞彙不要錢的往上添加,但老百姓這種草根一族是體會不到春雪到底有多美的,他們對春雪更多的抱著一種本能的厭惡甚至恐懼。

徐光啟的《農政全書》裡介紹說:“臘雪是被,春雪是鬼”,社員們大字不識幾個,當然不會懂這個,但老百姓也有自己的智慧,農村土話說的更加淺顯直白——“春雪填滿溝,夏田全不收”,一旦遇上倒春寒,再強悍的小麥也扛不住。

三四月份仲春季節,麥苗正處於拔節的關鍵期,一場突如其來的寒潮席卷整個中州,碩大的雪花隨風飄搖,散落到麥苗上,春雪如刀,像刀子一樣割在社員們的身上和心上,林穀雨透過窗欞看著外麵飛揚的雪花,忍不住大大的歎了一口氣。

柳東睿剛去地裡看了一圈回來,先在門口踢了踢草鞋上沾的雪和濕泥,然後再在鐵鍁上刮了乾淨,這才衝屋裡頭的林穀雨說:“這雪下的太厚了,把好些麥子給壓彎了腰,再這麼下去,就算麥子不被壓斷,也要被凍壞了。”

門打開的那一瞬間,一股妖風呼嘯而來,林

穀雨吸了吸鼻子,覺得還真是有點冷,大雪一下就是五天,這倒春寒可真夠難熬的。

柳東睿趕緊把門給關上,把冷空氣隔絕在室外。

就聽見林穀雨說:“也不知道這場雪還要再下幾天,昨天我去食堂打飯,瞧見文明叔的臉皺成一團,熱乎乎的稀飯灑在手上一點反應都沒有,好像都不知道痛。”

柳東睿無奈的歎了口氣,“心思全在地裡的麥苗上了,肯定是沒注意。”

文明叔慌張失措了。

原本,年前公社修建了抽水站,大家夥都想著就算今年春天真的旱了,那抽水站至少還能把河裡的水給抽上來,柳河的河溝很深,哪怕水位下降了一些,但河裡的水肯定還不少,澆一澆地啥的總該夠了。

這一場雪可算是把社員們心裡那點子盼頭給一磚頭拍死了。以他初步的估計,至少有超過三成以上的麥苗被凍傷甚至被凍死,就算不旱,今年也注定是個減產年。

林穀雨“嘩啦啦”翻著手裡的書,對柳東睿說:“減產不減產的咱們不是早就預測到了嘛,如果說之前還抱著僥幸心理,那現在就不用期盼出現什麼奇跡了。我記得小時候鄰居家的羊跑到我家地裡,被我奶奶給罵了一頓給趕了出去,我奶奶說抽了節的麥子不但不能踩,更不能讓羊給糟蹋了,可見這段時間的麥子多金貴了。”

畫外音便是這回的麥子承受了那麼重的雪,損傷肯定是不可逆的了,再惋惜也是這樣了。

又說:“天氣突然這麼冷,雪又這麼大,你一會兒要不去老屋看看吧?”

柳東睿點點頭,老屋那邊房子的年限比較長,房頂的茅草不知道能不能頂得住這次的大雪,還是去看看檢查一遍不叫放心。

還得看看老兩口屋子裡保不保暖,彆再給動著了。

***

柳文元也剛從地裡頭回來,在外麵弄乾淨了鞋子進了東屋,感覺屋子裡跟個冰窖似的,皺著眉頭對柳婆子說:“你早起沒往炕洞裡續火啊?怎麼屋子裡這麼冷。”

炕洞裡的餘火燒了一晚上,一般到天快亮炕上就不怎麼熱了,這麼冷的天,屋子裡不燒炕,那可是真的跟外麵的溫度沒什麼差彆了。

柳婆子打了個‘阿嚏’,揉了揉鼻子嘟囔著說:

“你前腳出了門,後腳老大家的就跑來了,哭喪著臉說家裡沒啥柴火燒炕了,三個孩子凍的受不住,求我給她點玉米芯子。我能怎麼辦?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幾個孩子又挨餓又受凍吧,唉,兒女都是爹娘欠下來的債,隻要不死,就得還。”

大隊分給每戶燒炕的柴火是有數的,根據人頭的數量來分,柳東方的那份久分在了老屋,一入冬柳文明就搬到了他爹娘屋裡那張炕上,省了一張炕,家裡燒炕的柴火這段時間還真就不缺。

柳文元倒沒想到還有這一茬,想想大兒子已經搬了回去,拿回去點柴火也是應該的,柳文元也就沒說什麼話,隻是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大兒媳婦這個品性他也不好說什麼,三個孩子年紀都不小了,唉!隻要兩口子能過的下去就成,至於自己和老伴兒,管不了太多了。

是的,沒錯,柳大嫂和柳東明“和解”了!

這場長達半年之久的冷戰,最終還是以柳大嫂的低頭認輸而結束。

柳大嫂娘家離的遠,她這半年嫌丟人一直沒回過娘家,今年過年一個人帶著三個孩子回去了,被她娘家爹和娘問了個底兒掉,知道緣由後,指著她的鼻子罵了一頓,說她淨作妖,還說如果柳大嫂真離了婚,就再也不要回娘家。

當天下午柳大嫂就灰溜溜的回來,先低下頭給柳東明認了錯,又跪下給柳文元和柳婆子道了歉,三個孩子這半年經過這一回事也成長了不少,全都眼淚汪汪的看著自己爹。

柳文明還是臭著臉,不往柳大嫂的方向看,柳婆子看見大兒媳婦認錯的態度還行,就把柳文明的被褥卷吧卷吧,將他給攆了回去,說:“既然離不了,那就湊合著過吧,一直分開住可不是個好法子。”

柳婆子算是看出來了,大兒子認死理兒,脾氣也倔,之所以現在還臭著臉主要是心裡為自己打抱不平,但真要說讓他現在離婚再娶,怕是不能夠,他心裡到底還顧念著三個孩子。人都說有了後娘就有了後爹,他打心眼裡不願意讓自己的孩子受那份苦,因而一直沒能下定決心離婚,要不大兒媳婦再怎麼鬨,這婚也離了。

柳婆子當然更不願意老大離婚再娶。

眼看著,三個孩子不

小了,再過幾年老大閨女都能找人給說親了,老大和老大媳婦兒一直這麼冷戰也不像個樣子,柳婆子心裡著急的要命,勸了兒子多少次了,他就是彆著頭不聽,好不容易,大兒媳婦兒低了頭,柳婆子也顧不上想起大兒媳婦兒背地裡罵自己那回事兒,趕緊把人給打發走了。

回了家想怎麼生氣怎麼生氣吧,就彆來折騰他們老兩口了,不啞不聾不做家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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