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涼春夜雨(三)(1 / 2)

第3章

這一晚薑眠寢宮燈燭長明。

一盆盆血水從房間中端出來,薑眠看得皺眉,忍不住拉住一個正走出來的太醫:“他還能活嗎?”

她對這件事看的很重。

拜先心病所賜,她短短人生幾乎一半的時間都在醫院度過。見過很多如她一樣年紀、甚至比她更小的孩子被病魔奪去生命,她也幾次在生死線上徘徊。

所以,她對死亡的抗拒和生的渴望比任何人都強烈。

太醫道:“薑小姑娘,他筋骨之傷無礙,隻是皮肉傷頗重。”

薑眠還不習慣這種文縐縐的說話方式:“你直說他會不會死?”

“應該不會。此人既乃烏昭和族後裔,骨肉強健非同凡俗,凝血自愈的能力是天生的,性命當無礙。”

薑眠對太醫絮叨的因果一知半解,但聽最終結論放下心——沒事就好。

太醫看她剪水烏眸中的憂色,遲疑著補一句:“正因烏昭和族人體質特殊,今晚姑娘最好派個人看著,叫他清醒到明早,彆睡過去。畢竟失血過多,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等進進出出的人全部忙完告退,薑眠走到宴雲箋床邊。

他重傷在後背,故而俯臥在床上,臉偏向外,烏亮的墨發迤邐身側。

雙眼覆著布帶,也不知是否已經睡著。

還派個人乾什麼?她自己就能上。

薑眠搬個凳子坐在一旁,輕摁宴雲箋露在外麵的指尖:“那個誰,那個誰……”

對方微微蜷縮手指。

還好醒著,薑眠說:“彆睡,來聊。”

“姑娘想說什麼?”他氣息輕,聲音倒很低磁動聽。

隨便聊點什麼都行,反正讓他保持清醒嘛。薑眠略過“你還好嗎”“還痛不痛”等關心,畢竟想想也知道他不怎麼好。

她先問個友好的開頭:“你叫什麼名字?”

“奴賤名,恐汙姑娘尊耳。”

“你彆恐,快說。”

“是,奴名……”

“等等,”薑眠提出建議,“你不要自稱為奴,嗯……如果你害怕的話,那在人前我不管,人後隻有我們兩個的時候,你就說‘我’。”

宴雲箋從頭再說:“在下……”

薑眠哭笑不得,古人果然重禮。

“不要奴也不要在下,還有鄙人小可愚什麼的,都不要。”

她教他:“你就說‘我’叫什麼什麼。”

宴雲箋靜默一瞬。

“是,”他低聲,遲疑後才道:“我叫宴雲箋。”

薑眠直接彈起來。

一把攥住宴雲箋垂在床邊的手,激動如找到組織:“宴雲箋!!”

他就是宴雲箋?!

薑眠上上下下重新打量。

曆史上權傾朝野的大奸臣、被後世口誅筆伐追著罵了幾千年、她任務的攻略目標的宴雲箋!

她一直想辦法找他,而此刻他

躺在自己麵前。

薑眠告訴自己要冷靜。

對,她拿了救贖本。

隻要按係統說的關心他、溫暖他,她就能活著。

健康的活著哎……

她咽咽口水,雖然他惡貫滿盈,但這獎勵的誘惑無與倫比,她真的很想活著。

薑眠反應過大,也奇怪。宴雲箋空著的那隻手捏住枕邊一角,無意識緩緩摩挲。

他不動聲色屏住呼吸,輕聲問:“姑娘認識……我?”

剛才太激動了,薑眠調整了下,儘可能無害:“不認識……但我覺得你的名字好聽……名字好聽,人也好……”

宴雲箋摩挲枕邊的手指頓住。

他第一次接觸薑重山這養在深宮的女兒,薑眠比他想象中更天真,單純,莫名其妙。

耳邊好騙的姑娘還在叫他:“宴雲箋……”

“姑娘吩咐。”

“我沒什麼好吩咐的,就是太醫交代過你失血過多,今晚最好保持清醒,所以我陪你說說話。”

“你要喝水嗎?”她問。

宴雲箋正要回答,薑眠替他做了決定:“得喝,你嘴唇都乾成這樣了。”

她撂下話就轉身到桌旁,拎壺,拿碗,倒水,動作利落一氣嗬成,噔噔噔跑回來,積極得很。

“喝!我喂你,”宴雲箋似乎想說什麼,薑眠不由分說將杯沿抵在他唇邊,“來來來,彆客氣,慢點彆嗆著。”

薑眠哪伺候過人,雖然小心,但宴雲箋俯臥著,還是有小半杯水流了出去,順著修長脖頸濡濕他的衣襟。

角度原因,薑眠看不到。

宴雲箋也沒有說。

喂完水,薑眠蹲在宴雲箋旁邊:“宴雲箋,你一晚上到現在都沒吃東西,餓了吧?你愛吃什麼,我叫人端來。”

她離得近,聲音比剛才更嬌更脆,宴雲箋微微抿唇,聲線低微恭順:“姑娘不必麻煩,我不餓。”

“我知道了,你不好意思,好吧我看著給你拿……”

宴雲箋改口:“我沒有力氣,實在吃不下,”他說,“抱歉。”

薑眠看一眼他紗布滲血的後背——也是,這麼疼,難怪他不想吃東西。

“好吧,那我陪你說話,”薑眠拉開話匣子,“宴雲箋,你今年多大啦?這兒的人都有小字,你有小字嗎?對啦,我還沒自我介紹過,你知道我是誰嗎?”

宴雲箋幾次欲答,都被薑眠沒問完的問題堵回去,終於她停了,他等待片刻,道:“我十七歲。沒有小字。”

第三個問題,他輕聲:“姑娘恕罪,我身份卑下,允許踏足的地方有限,平日能接觸的貴主不多。今日場麵亂,隻隱約聽見您姓薑。”

“沒事,不用緊張,”薑眠笑著自我介紹:“我叫薑眠。”

她大大方方告知自己的名字,不避諱,也不懂防人。

宴雲箋微怔,終於確認此人已經被皇室養廢了。

魯鈍善良,毫無城府。

不中用。但於他而言,卻不算壞,他沉默地想。

薑眠聽他低輕的呼吸,又問:“你今天為什麼會和那隻白虎搏鬥,是太子殿下在為難你麼?”

宴雲箋道:“不是。那是殿下的愛寵,今日我飼喂時,被殿下撞見它與我親近了些,故而慍怒。”

能有多親近?看那白虎的樣子也不像與宴雲箋有感情的,人差點沒被它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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