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雲箋一下抬眸,“兄長。”
他輕輕搖頭,不讚同道:“彆這樣說。”
阿眠曾與他說過,她相貌平凡,在背後招致了他人嘲笑。當時那可憐巴巴的語氣,讓他心一直揪到現在。
被自己大哥這樣講,阿眠該多難過。
薑眠瞅瞅宴雲箋,轉頭嬌蠻伸出一根手指戳一下大哥硬邦邦的手臂:“彆說那麼誇張,我不就是眼睛小點,鼻子塌點,臉圓點,有那麼醜嗎?”
薑行崢斜睨她。
阿眠生的實在精致,眉眼如畫,眼珠輕轉就嬌憨靈動的招人喜歡。
他看著,違心道:“醜。”
宴雲箋擰眉:“兄長,阿眠不醜。”
薑行崢挑眉:“你怎麼知道。”
這是事實。他一直想等自己複明那一日,定要鄭重其事的告訴她,他親眼見過了,她的容貌是當世之最。
薑行崢擺擺手,也懶得彆扭下去,轉頭去問高梓津:“高叔,一會你下手的時候可千萬小心點,彆劃的太深了,阿眠是姑娘家,不能留疤的。”
“知道。你高叔我手上還沒準嗎?再說我親自研製的去疤藥,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一切準備就緒。
割血,包紮,引藥一齊下來,高梓津隻劃了一道小血口,薑眠甚至不覺有多疼。
她關注宴雲箋,待他喝完藥,忍了一會終於問:“現在能看清楚了嗎?”
“哪有那麼快,”高梓津哭笑不得,“阿眠,你也太著急了吧。”
“哦……那還要多久啊高叔?”
“晚上差不多。”
薑眠點頭:“阿箋哥哥,你去休息一會吧,你也累了好久了。”
宴雲箋有些沉默,直到高梓津拍拍他肩膀:“去吧,你們都辛苦奔波已久,讓阿眠也睡一會。”
……
這一夢太長,夢裡綠草如茵芳香遍地,層層疊疊的青木川林。
這是……
如斯美景,真乃世外仙境。
他分明從未去過豔陽洲。
但他知道,這就是他心心念念的豔陽洲。
因為另一個人的心願,那人在自己心上,以至於也成了他的心願。
原來,是這樣的風景。
山川蒼翠,白雲舒卷,怔然看了會兒,忽然四下尋人。
阿眠……
回頭去看,滿目山河,卻無故人。
阿眠呢?
他們一家應當都在一起啊。
腳踩在柔軟草地,舉目遠眺皆是遼垠無限,怎麼都看不到人。
此地太大太空,走了許久,還是毫無聲息。
然而追著追著,腳下漸漸變得粘膩,空氣中淡淡詭異的血腥,低頭看去,一層薄薄的血從地底滲出。
那樣濃的鮮血,從地獄中翻上來一般。
轉瞬之間,血流儘湧,覆蓋腳麵,及膝,過腰,須臾淹沒了他。
宴雲箋一下子坐起來。
蒼白的臉上掛著冷汗,他一手蓋著額頭,隱忍著喘.息,平複許久才靜下來。
為什麼會做這樣的夢。
如此不祥。
烏昭和族先祖有訓,如若做出辜恩背義之事,死後下十八層地獄,生魂永浸恩人鮮血中不得超生。
這是宗族中古老的神話傳說,帶著鬼神的神秘色彩,沒有太大訓導力量,都是聽過就過。
宴雲箋慢慢放下手。
心中生幾l分反感,這真是一個太不吉利的夢。
但好在,它也僅僅是個虛幻的夢而已。
隨著思緒越發清醒,夢裡的絕望漸漸消退,宴雲箋向窗外看,此時正是黃昏。
天地明朗,夕陽一線。
看著看著,宴雲箋眨了下眼睛。
——他能看清了?
許久沒見到這樣的世界,宴雲箋呆了須臾,頗有些孩子氣地抬手,摸一摸眼睛。
他看著日暮西山許久,陡然反應過來向外走,推開門,夕陽餘暉散落在庭院裡幾l株垂絲海棠上,枝乾映襯著金黃,一片枯葉搖搖晃晃掉落在地,一切久違的清晰。
靜立片刻,宴雲箋拔步向外走。
想用這雙眼睛看的事物太多了。
穿過庭院,長廊,轉一個彎後,正前方走來一人,他下意識看過去。
本是極隨意的一眼,囫圇看是位姑娘便收回目光,然這動作隻進行一半,他怔然一瞬,陡然再次向方才方向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