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思嫻保養得宜的臉上顏色多重變幻,她明顯是有些著急了,急匆匆回來,喘息密集,兩邊墜著的珍珠耳墜子都撲朔朔地顫著。
一大清早被蔣夫人興師問罪。她這邊好處都拿了不少,這會兒非但婚事沒促成,還鬨出這麼大的幺蛾子,叫她這張臉往哪擱。
她同蔣夫人達成一致,也並非隻為了眼前的一些小利,更是為了給自己家掙一份臉麵。
外頭多年來早有傳聞她丈夫賀璟洺昏聵無能,是個不中用的。
如今老爺子身體又不行了,遑論家族內部亦或是外麵,都愈發不將他們這一房放在眼裡。
若是這回連一個區區養女的婚事都做不了主,傳出去豈非坐實了他們這一房低人一等的事實。
白思嫻怫然不悅,可又不敢明著忤逆老爺子硬闖,隻好扯著嗓子在樓下陰陽怪氣。
“咱們賀家這養女也算是出息了,平日裡不聲不響的,悄默聲就攀上不曉得哪位大人物了,在全京城鬨出這麼大陣仗,爸,我說句不好聽的,您總覺著養在眼皮子底下的小姑娘您是最了解的,我看倒未必。”
賀老爺子麵色鐵青,儼然是不樂意聽這話的,他啞聲嗬斥:“沒證據的事你渾
說什麼,先安生些,等小嫿睡醒了我自會問她。()”
賀老爺子當然是信任施嫿的,他不僅將施嫿視作半個嫡親孫女,更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
施嫿雖生得外表招人了些,但性格踏實,又不喜趨名逐利,所以事情必定不是如白思嫻口中這樣。
白思嫻聞言更是一臉正色,愈發振振有詞:;爸,怎麼沒證據?沒證據的事情我豈敢亂講?阿珩,你快把那熱搜給你爺爺看看,爸,你上了歲數,又不愛上網,這熱搜裡頭可是有視頻有真相!?()_[(()”
賀珩覷了母親一眼,回望爺爺,神色還有些猶豫。
但賀老爺子已然皺了眉,沉聲發令:“拿過來我瞧瞧。”
賀珩隻能解鎖手機,進入微博應用,點開熱搜界麵,卻有些意外地沒能在前排看見,他往下滑了幾l下,又滑了幾l下,竟一時找不到了。
白思嫻等不及探過頭來,伸出染著杏色蔻丹的指頭也在那手機屏幕上滑動兩下,愕然道:“怎麼回事兒,明明剛在路上還看見了。”
賀珩音色低迷:“應該是被撤了。”
白思嫻了悟,唇角勾起的弧度愈發譏諷:“居然還撤熱搜了,爸,您看這還不足以說明問題嗎?如果見得人,為什麼要撤,恐怕施嫿攀上的這位,根本是不便於傳出緋聞的男士吧。”
這話一出,賀老爺子臉色愈發不善。
賀珩的神情也很不好,他下眼瞼覆著一層烏青,眼神混沌,眼裡還透著淡淡血絲,看上去亦是一夜未眠。
白思嫻固然沒有將那最難聽的話宣之於口,但誰都聽得真切。
不便於傳出緋聞的男士,除了已婚的,還能有什麼。
主廳內陷入沉寂,氣氛僵持。
數秒後,老爺子鐵青著臉色,雙手拄著他那橡木拐杖,重重敲擊著地麵:“什麼視頻真相,你趕緊給我找出來,我要看!”
賀珩臉色微變,他多少也擔憂老人的身體,忙自己用搜索把被撤掉的內容搜了出來,點開視頻送到老人跟前:“隻是投屏了嫿嫿的照片和一句祝福而已,倒沒什麼的。”
老人一把拿過手機,還戴上了老花鏡,一臉嚴肅。
一直默不作聲的賀璟洺此刻終於開口:“投屏確實沒什麼,隻是這地點,爸,您應該看得出這是京北電視台大廈對麵那三幢……”
賀老爺子雖然少上網,但也身為集團董事,微博之類的他也不是沒接觸過,看完視頻後他甚至還點開了熱評,粗略瀏覽幾l條。
[昨晚十點我路過看到了,燈光秀真的絕美,慕了]
[哪位富豪的大手筆啊,這麼大陣仗隻祝個畢業快樂是不是浪費了,直接求婚不好嗎]
[感謝互聯網讓我見識到偶像劇女主的生活]
[照片上的小姐姐好美啊,有誰知道她是誰嘛?]
[是午夜新聞的女主播!京傳校花!]
[好美阿這誰能不迷糊,我宣布這是我的新老婆!]
[難道隻有我關注到這
() 三棟大樓嗎,這真是花錢就能辦到的嗎??]
雖然部分網絡用語老爺子並看不懂……
但幾l番瀏覽過後,他眉宇間還是舒展了幾l分。
大部分網友都在稱讚他的孫女,不愧是廣大網友的真知灼見。
老爺子板著臉,語氣肅然:“不就是個畢業祝福,我瞧沒什麼大事,先回去等著吧,等我問過小嫿一切就明了了。()”
白思嫻哪肯作罷,她聲色俱厲:;爸,您這樣偏袒未免有點過了,明擺著施嫿背後的男人身份見不得人,我今天非得聽到她嘴裡的答案才能回去。?()_[(()”
老爺子正欲發作,隻聽樓上梨花木護欄邊傳來一道清麗聲線——
“伯母,你有什麼事直接打通電話問我便是了,何必來打擾爺爺養病?”
施嫿從熟睡中被吵醒,又在連姨口中得知了樓下的情況,她緊張爺爺,索性連梳洗都省了,直接披上一件茶駝色的法蘭絨晨袍,係好腰帶便趿著軟拖匆忙走出房間。
見她終於露了臉。
白思嫻愈發激憤,仰著脖頸衝著樓梯上方好一番輸出:“我說你怎麼死活都瞧不上人蔣公子呢,原來是一早攀上高枝兒了。”
施嫿立在樓上護欄邊,自然顯得居高臨下。
但她不知怎麼,可能是前陣子憋屈得次數多了,今天愣是一點裝軟示弱的心情都沒有。
她從上麵俯瞰著白思嫻,不鹹不淡地扯了扯唇角,語氣敷衍:“伯母,您現在才不過五十,怎麼記性比爺爺還差了,要不要去醫院檢查檢查。我同賀珩早前就分開了,至於我現在攀不攀高枝兒,攀誰的高枝兒,應該都是我自己的事吧?”
白思嫻臉色驟變,忽青忽白交替不止,她無論如何料不到施嫿竟然當著老爺子的麵都敢如此回話。
她簡直氣急敗壞:“爸,您看看呀,她說的什麼話,還真是翅膀硬了,連她的事咱們都過問不得了?”
施嫿沒理會,趁著她發作的時候走去電梯間下了樓,慢悠悠踱到主廳,就這麼站在眾人跟前。
她微微垂下眉眼,聲線溫和:“爺爺,那日在小花園您和我聊過,您說我大了,信我能安排好自己的生活,如今我已有安排了。”
她音色清靈悅耳,宛若鶯啼,語氣亦是平靜。
眾人的臉色卻瞬間各異,雖各懷心思,但大抵都是驚愕的。
賀璟洺率先開口:“這麼突然,之前怎麼從未聽你提起?”
賀珩從昨夜起就懸著一顆心,此刻簡直如遭重擊。
他不是沒有擔憂過在自己蟄伏的這幾l年內,施嫿會不會和旁人走到一起。
但他總覺得不至於,畢竟施嫿對他的依戀不是假的,何況也不該這麼快。
老爺子也不免擔憂,他略遲疑了一陣,終於還是沉不住:“小嫿,爺爺不是不支持你談朋友,你都大學畢業了,爺爺自然希望你身邊有個貼心的人相互扶持,但是……既然有了人,是不是該領到爺爺跟前見一見,萬一我的寶貝孫女兒叫什麼
() 心術不正的人騙了可怎麼好。”
他自然相信施嫿絕對不可能同有婦之夫曖昧不清。
但前陣子訂婚宴那事,確實是極大地落了她的臉麵。
這孩子要強,骨子裡也倔。
過剛易折,他就怕她一時同賀珩賭氣,選了個極不相稱的人。
施嫿皙白的麵龐淡淡含笑,她溫言解釋:“爺爺,我目前已有穩定交往的對象,隻是時間還尚短,等再過些日子,我一定帶他回來見爺爺。”
端坐於沙發正中的老爺子麵露猶疑。
白思嫻見狀哪肯鬆口,她話語愈發尖刺:“什麼了不得的對象連見人都要等日子?昨晚那番大手筆,該不會是環球金融中心的老總吧?我可是聽說,那位許總正和原配老婆鬨離婚呢,據說就是因為他在外頭有人才鬨起來的,還要再過些日子?該不會你是想等許總離了婚吧?”
賀璟洺的臉色也略顯凝重,他將信將疑:“小嫿,你可不要行差踏錯,你雖不姓賀,可到底是在賀家養大的,我們賀家如何丟得起這個人?”
施嫿麵上看著雖然還很平靜,但心裡多少也有些波瀾。
其實她很不願瞞著爺爺,但是事前不曾同賀硯庭商量過,她必須遵守約定。
老爺子雖然不喜兒媳的做法,但心裡著實隱憂,他自然著急想要知道孫女究竟是同哪個男人在交往。
白思嫻知道施嫿是個臉皮薄的,隻想多逼她兩句,她怕是就繃不住了。
她持續激化:“施嫿,你就老實交代吧,那個野男人究竟是誰?”
施嫿心緒微亂,下意識咬緊了下唇。
她不能不經同意就把他的名字說出來。
但這一刻她被逼得胸腔發悶,眼前卻不斷地浮現賀硯庭清雋俊美的側臉。
主廳雅雀靜默,仆歐們都深知出了事,一個個靜靜躲著,不敢發出絲毫聲響。
老爺子與賀璟洺臉色都堪稱凝重。
賀珩更是臉色灰白,整個人像是丟了魂一般。
唯獨白思嫻自鳴得意,一副囂張的嘴臉。
倏然之間,一陣清冽沉鬱的嗓音打破了空氣的沉悶壓抑——
隻見一道身量極高的身影從遠處閒庭信步走來,男人直肩闊背,鼻骨高挺,輪廓極深的麵龐在琥珀色燈光下顯得凜冽而尊貴。
生得這樣完美,連走幾l步路都像是一副動態水墨畫。
施嫿隻覺這人離她忽近忽遠,恍若置身夢中。
“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