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被觸碰的喉結明顯上下滾動,抱著她離開的腳步被迫滯住,走廊靡靡昏黃的光線下,空氣裡的暗昧已然發酵到令人麵紅心跳的地步。
偏偏酒意上頭神誌迷離的少女全然意識不到氣氛的危險,仍是一個勁兒地磨個沒停。
她鼻尖那抹溫熱柔膩的觸感落在男人的頸部分外明晰,明明像是小動物般親昵的蹭磨,稚氣未脫不染邪念,對一個身體各方麵正常的男人來說卻宛如扼住命門般的威脅。
被她生生拱出的火似在體內灼燒,那宛如抽絲剝繭的冒犯正一寸一寸侵襲著聖人的理智。
直到走廊寂寥的空氣中冷不防冒出一道訝然的問句:
“誒喲,這是怎麼了?”
瀾姨心想著給新婚小夫妻留出獨處空間,藉口去廚房收拾東西便退出來了,這會兒本是想著回去給他們添點菜加點湯的,卻不成想還沒走到餐廳,就直接在這兒撞上了。
許是老太太質樸的聲音一定程度打斷了理智被蠶食的進度條。
賀硯庭眸色冷卻三分,持續升騰的體溫也有少許降溫的跡象,聲線透著和往日無二的平靜克製:“貪嘴,多喝了幾杯楊梅酒。”
瀾姨錯愕地眨了眨眼,回過神來忙不迭往餐廳小跑幾步,探頭張望,果不其然看見餐桌上那滿滿一大壺孔雀藍冷酒壺已然見底。
老太太不由得抿嘴樂了:“怎麼喝了這麼老些,這可是42度高粱酒釀的,雖說兌了不少冰,但到底也會醉人,這傻姑娘……”
她下意識轉回頭抬眸打量賀硯庭,隻見他臉色略沉,瞧著像是在擔心小姑娘的狀況。
瀾姨忙不迭笑著賠罪:“這事兒怨我,怨我沒說清楚,好在這酒品質好不傷胃,就是上頭些,九爺快抱回屋歇著吧,我去煮碗解酒茶,晚點給你們送上……送到主臥室門口。”
老太太話到一半,舌頭打了個結,意味深長地改了口。
賀硯庭清冷的臉色靜如止水,麵對老太太不加掩飾的揶揄仍然處變不驚。
倒是他懷中不安分的小姑娘過分機靈地抬起腦袋,雪白透粉的臉頰醉得紅撲撲的,見了瀾姨還彎唇一笑,明明都快不省人事了,卻還記著禮貌,衝著她軟糯地打了聲招呼:“瀾、瀾姨,您怎麼還不睡呀,太,太晚了……”
瀾姨又是憐愛又是想笑,忍俊不禁地哄:“好好好,我一會兒就睡,囡囡也好生回屋歇著。”
醉了酒的施嫿笑起來愈發顯得稚氣,等賀硯庭抱著她上了樓,她也比先前安分了許多,嬌嬌乖乖地伏在他肩頭,半晌都一動不動。
也不知是酒醒了幾分,還是醉得更深了。
賀硯庭也摸不準她的狀況,隻覺得她能保持不亂動的狀態,像是她平日一樣文靜就已值得慶幸了。
等上了樓,剛推開主臥的門,長腿闊步邁入,正準備將她擱在大床上時。
伏在肩頭的小姑娘卻忽而愣愣地支起腦袋,啟唇細聲嘟噥:“好熱……想去陽台,可以陪我去陽台吹吹風麼?
”
施嫿剛有醉意的時候是有些難受的(),顯得煩躁不安?()_[((),她很少喝這麼高度數的酒,體內不適應高濃度的酒精,反應未免猛烈些。
這會兒身體的適應能力達到了某種平衡點,沒那麼躁動了,隻是腦子有些懵懵發脹,身體覺得熱,最本能的反應就是想吹風。
賀硯庭垂下眼,打量懷中人,聲音雖仍低沉嚴肅,但已經透出幾分不易覺察的寬縱:“喝酒吹風易頭疼,幫你把冷氣調低些可好?”
施嫿怔怔地與他對視,烏沉剔透的眸像是染上了一層水霧,她茫然地眨了眨眼,儼然是已經醉得聽不太明白他話裡的意思。
對視持續數秒。
賀硯庭無奈皺眉。
他這會子算是明了了,她哪有酒醒的跡象,分明是醉得更迷糊了。
她茫然凝著他的意思很明白,是不滿意他的安排,雖然不知道該說什麼,但反應已經足夠明確。
賀硯庭微不可察地微歎口氣,也不知是哪來的耐性。
抱著懷中人,徑直來到露台門口推門而出。
夏夜的風夾雜著些微潮濕和涼意,不露聲色地驅散了白日的炎氣,緩緩拂麵而來,吹動了施嫿四散零落的青絲。
柔軟的發梢不自覺掃過男人的脖頸,沾染著洗發露清甜的柑橘香,混合了楊梅酒甜膩的氣味,帶來令人心猿意馬的酥.麻。
他傾俯下身,將懷裡溫軟的身子放置在露台的藤椅上,怕她硌著,又順手從屋裡的沙發上順了張羊絨毯替她墊好。
一切都依著她的心願辦妥。
賀硯庭不輕不重地提起她軟玉般無骨的手,將其摁在藤椅的扶手上,沉聲叮囑:“扶穩,彆摔著。”
這句她好似聽懂了,乖順地點了點腦袋,吹著涼爽的夜風,唇角總算綻出饜足的笑。
她顯然很滿意此刻的環境,自己把拖鞋踢了,赤著腳丫蜷膝而坐,像一隻慵懶纏人的貓咪。
不過,模樣倒是挺憨態可掬,叫人忍不住想伸手揉一揉。
然而男人冷淡慣了,念頭不過轉瞬即逝,他不僅沒伸手,還很快站直起身,從高處睨著她,忽而有些自嘲地輕哂。
明知道酒後吹風於健康無益,身為成年人,是不該縱容的。
可他還是依著她把人抱了出來,看著她此刻懶散吹著風享受的姿態。
他自己成年以來不曾允許自己酗酒,更不會酒醉,任何虛浮的享樂,哪怕隻作解壓之用,他也不會碰。
他深知自己已經錯過了前十六年的人生,比同輩差之甚遠,離開香山澳後的每一日都必須掰成十倍來用。
所以沒有休憩,也沒有偷閒。
更不會因為任何情緒上的波瀾允許自己放縱。
連吸幾支煙都有定數,每日睡眠時間的參差至多不會逾越五分鐘,怎麼可能允許自己放縱片刻,深夜吹風更是無稽之談。
唯獨對她,一切都可以偏縱。
他隻想看她快樂。
可眼
() 前的景致並不完全遂他心願。
小姑娘環抱膝頭,蜷縮在鋪著羊絨毯的藤椅上,不知何時仰起腦袋,眺望著遠無邊際的夜空。
今夜沒有星星,隻有黑沉沉的濃墨,還有蒙蒙一層霧靄,如覆在她心頭的陰霾一樣,令人透不過氣。
寂寥涼爽的風迎麵拂過,定是風太急的緣故,細密的眼睫顫了顫,忽而有大顆大顆的淚珠簌簌滾落。
她沒有哭腔,連抽噎也沒有,眼淚像是生理性地湧出來,不受她的大腦控製。
烏沉純澈的眸底空無一物,像是失了焦,又像是見不到她想見的人。
男人冷白的腕骨微僵,輕哂的笑意幾乎滯在臉上。
清冽的眸隱隱一沉。
漆如深潭,無聲蘊藏著陰冷的戾氣。
她受了很大的委屈。
那股慍怒需要隱隱耗力才能抑住。
半晌,他終於抬手,拂過她的發頂,聲音裡透著在世人麵前從不曾流露的溫和:“誰給你委屈受了?”
施嫿仰著下巴,聞言怔怔地輕轉眼珠,望向他。
她應該是聽懂了的。
但不過搖了搖頭,茫茫的顫音恍若夢中:“我討厭她,為什麼要穿我媽媽的衣服……”
少女身材纖薄,遺傳了徐芝霓的江南女子骨架,不算非常高挑,但身高也在人均之上。
此刻她卻像回到了孩童時代,無助地抱緊膝頭,蜷縮成很小的一團。
她沉醉未醒。
也許並不知道自己在對誰傾訴。
隻以為是自顧自的獨白。
濕漉的嗚咽透著濃濃的無望:“她明明有自己的媽媽,還有爸爸,賀珩也陪著她……”
蔥白的手指捂向眼窩,那濡濕的淚水卻瞬間就溢出指縫流淌而下。
“我不明白我哪裡得罪過她,她明明有自己的媽媽,她的媽媽還可以陪她過生日,而我什麼都沒有,隻能記得媽媽的樣子而已……為什麼要打扮成我媽媽的樣子,連我媽媽的裙子都要搶……”
自從中午在法餐廳盥洗室那一幕。
她心裡就分外堵得慌。
她明白人與人之間未必心存善意,善意是值得被感激和珍視的。
可這份惡意未免也來得太無端了。
在她幼小的記憶中,舅舅曾拖家帶口來港城投奔媽媽,媽媽給了他們幫助,還給表姐徐清菀買了不少好看的公主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