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丞相如今讚襄政務日理萬機,巴不得此番科舉能多選拔些人才上來為朝廷分憂,在此事上與陛下意見相左,隻因愛惜人才之故,應是彆無他意。”禦史大夫王咎煞是及時地出來打圓場道。
慕容泓微微一笑,道:“朕自然知道丞相辛苦,方才不過與丞相開個玩笑罷了。但顯然朕這個玩笑開得不是時候,看丞相非但不笑,反倒生氣了。”
趙樞俯首拱手道:“臣不敢。”
“罷了罷了,此事就這樣。朕昨夜一夜未眠,此刻頭痛得很,餘下之事,你們自去丞相府廷議。”慕容泓揉著額角道。
“不知陛下何故一夜未睡?”王咎問。
“朕的長樂宮昨夜闖進一人……”慕容泓說到這裡話音一頓,抬眸看著趙樞和鐘慕白道“說起此事,丞相,朕要封朕的禦前侍衛褚翔為羽林郎。另外,鐘太尉,你挑選一百精兵給朕的羽林郎護衛長樂宮。自朕登基以來,長樂宮頻頻出事,昨夜更是有人夜闖長樂宮,迷倒了朕一名內侍並五位巡夜衛士,衛尉所的人連夜趕來搜宮,結果居然讓那人給跑了。長此以往,朕之安危堪憂,是以這長樂宮的護衛工作,還是交由朕信任之人去負責,如此,眾卿亦可放心。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事關皇帝的安危,即便於製不合,誰又敢說個不字?如若不然,下次長樂宮再出個什麼事,此時反對之人豈不吃不了兜著走?是以雖然慕容泓尚未親政,關於這一提議,趙樞與鐘慕白二人卻皆未有異議。
散朝後,慕容泓回到長樂宮,換下王袍坐在內殿書桌後沉思。
禮官大夫於仲梓是太常卿的手下,太常卿懷之焱是輔國公鄭通的女婿,若無懷之焱授意,於仲梓斷沒有這個膽量去彈劾鐘慕白。那麼,懷之焱有此一舉,到底是為了拉攏天下文人之心,還是向趙樞表合作之誠心呢?
鐘慕白難道已被世家放棄?
還有大司農丞也是一樣。慕容珵美一直在他麵前說趙王劉璋的不是,慕容懷瑾卻在和懷之焱一唱一和,這父子倆葫蘆裡賣的又是什麼藥?又或者,慕容懷瑾也不想這麼快就表態,但如今的事態逼得他不得不尋求與老牌世族的合作以鞏固自己在朝中的地位。想起長信宮,慕容泓倒是略微理解了他的這番苦衷。
正想著,眼角餘光發現內殿門口探進一隻腦袋,先以“呲呲”聲引起了侍立一旁的長福的注意,隨後大約使了眼色,長福看他一眼,回身縮手縮腳地出去了。
他隻裝作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並未注意的模樣。
內殿門處竄進來一人,動作極快地蹲到了他對麵的桌沿底下。不多時,那桌沿搖搖晃晃地伸出兩根手指來,指尖上都套著畫著人臉的指偶,一個頭上畫著太監的帽子,一個頭上畫著團龍金冠。
慕容泓冷眼看著那兩隻指偶,看長安做什麼妖?
先是那戴著團龍金冠的小人兒雄赳赳氣昂昂地走過來了,戴著太監帽子的小人忙弓著腰動作極快地迎上去。
“陛下,您上朝回來了?累不累?渴不渴?奴才給您捶背,奴才給您倒茶好不好?”桌沿下的奴才發出阿諛奉承的聲音,那太監帽子也在團龍金冠的身上殷勤太過地挨挨蹭蹭。
動作與聲音配得甚是生動,慕容泓瞬間便有些忍俊不禁,不想那奴才得意,強行忍住了笑意。
“起開!”桌沿下的奴才粗著嗓音,團龍金冠身子一扭將太監帽子彈開,負氣地走到一旁,背對太監帽子。
太監帽子遲疑著湊到團龍金冠身後,小心翼翼地問:“陛下,您為何生奴才的氣呀?”
“你這奴才不老實。”團龍金冠不回頭。
“奴才原本就不老實呀,您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太監帽子厚著臉皮去碰了團龍金冠一下。
團龍金冠再次將它彈開,負氣道:“此一時彼一時。”
太監帽子沉默了一下,又小心翼翼地湊到團龍金冠身邊,問:“陛下是為昨夜的事生奴才的氣?”
團龍金冠再次調轉方向,背對太監帽子,不語。
“陛下,您彆生氣,奴才說就是了。”太監帽子微微佝僂下身子。雖隻是個指偶,倒也演出了幾分無可奈何的模樣。
慕容泓唇角笑意漸收,看著那戴著太監帽子的小人兒。
“奴才昨夜,其實看到那個迷暈奴才的人了。”
戴著團龍金冠的小人身子動了動,但依舊未回身。
“那人穿著一件帽簷很深的鬥篷,奴才並未看見她的容貌,不過從嗓音與身形判斷,好像是個女人。”太監帽子道。
戴著團龍金冠的小人轉過身,冷哼道:“還來糊弄朕,若是個女人,哪有那麼大的力氣把你弄到樹上去?除非你自願跟著她爬上去的!”
戴著太監帽子的小人連連搖頭道:“陛下,奴才沒說謊,奴才醒來就在樹上了,不知她是用什麼辦法把奴才弄上去的。她把奴才弄醒應當是想和奴才說話的,隻不過您天縱英才機敏過人,想到讓衛士們搜查樹上,她這才丟下奴才獨自去逃生了。”
“既然如此,為何你先前要瞞著朕?”戴著團龍金冠的小人昂起頭,仍是一副不信的語氣。
“那是因為……因為……”戴著太監帽子的小人支吾片刻,突然蜷成一團,用一種豁出去一般的語氣道:“她也發現了奴才的秘密,就是那個讓您也三緘其口,秘而不宣的。”
話音落下,殿中頓時陷入沉默。
長安掌心沁出一層薄汗,此番可真是豁出去了。她的心在胸腔裡咚咚亂跳,好擔心慕容泓此刻會問出一句“什麼秘密?”
然而隨著時間一分一秒地推移,書桌那邊的人卻始終沒有開口。
長安緊繃的身體漸漸鬆懈下來,心中鬆了口氣的同時,她有些無所適從地閉了會兒眼。
他果然已經知道了。
但既然他保持沉默,這出戲終究還得繼續演下去。
戴著太監帽子的小人慢慢舒展開身子,看著站在她麵前戴著團龍金冠的小人期期艾艾道:“陛下,奴才真的不是故意欺瞞您,隻是被逼到這個地步,奴才為了活下去,實在是彆無它法。您、您會原諒奴才嗎?”
問完這句,長安縮在桌沿下屏息等著。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書桌那邊的人還是沒有開口。
她的心漸漸的又緊繃起來。
身體上的不適在這一刻忽然被無限放大,她蹲著的腿好麻,她舉著的手好酸,背上的裡衣被汗浸濕了黏黏膩膩地貼在她的皮膚上好難受,然而……
“朕原諒你。”他的聲音終於在這令人難熬的沉寂中溫柔響起,遙遠如天邊一行歸雁,又親近如春風掠過眉眼。
長安回過神,戴著太監帽子的小人飛快地衝向戴著團龍金冠的小人,一下纏到了他的下半身,類似抱著大腿的模樣,興高采烈道:“陛下您真是大慈大悲的活菩薩,奴才願做牛做馬,伺候您一輩子!”
慕容泓看著那小小指偶居然也把長安那廝的諂媚之態演繹得十足十,終是忍不住眉眼粲然地笑了起來。
長安卻在此時突然從桌沿下探出頭來,慕容泓想要繃住笑意已然來不及。不過也無妨,對麵那額沁薄汗黑眸燦燦的奴才,笑得比他還開心呢。
作者有話要說:親們,最近烏梅狀態不佳,更晚了,對不起等更的親們,烏梅會努力調整狀態的,晚安(* ̄3)(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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