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仇(1 / 2)

女宦 江南梅萼 6266 字 8個月前

午後,蓮溪寺以北甜水巷的一處宅院裡,北麵靠東的廂房內,一位幕僚模樣的中年男子剛用過午飯,酒至微醺,正準備上床赴一場好夢,耳旁卻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誰啊?進來。”他道。

一名仆人匆匆進門,道:“先生,不好了,剛得到宮裡的消息,說是郭晴林不見了。”

“不見了?什麼叫不見了?”中年幕僚一時沒反應過來。

“就是失蹤了,衛尉所都已經介入調查了。”仆人道。

“失蹤,好端端的他怎會失蹤呢?”幕僚在桌旁坐下,沉思。

仆人著急,道:“先生,您先彆琢磨了,趕緊去找三爺。若是郭晴林有個好歹,那羅泰……”

幕僚陡然一驚,酒都醒了大半,這才想起如郭晴林那般身份的太監,能是隨便失蹤的麼,隻恐八成已經遭遇不測。

他騰的站起身,道:“你說的對,快,現在就去找三爺。”說著直往門口奔去。

“先生,帶上大氅,外頭可冷著呢!”仆人一邊說一邊從一旁的架子上拿了幕僚的大氅,一轉身,卻見幕僚已然打開門,而門外赫然站著一個身著黑鬥篷的人。

幕僚呆呆地看著那個黑鬥篷,直到他伸手扯下落滿了雪花的風帽,露出臉來。

“羅泰!”幕僚情不自禁地喊了一聲,這才發現自己反應過激,他定了定神,訕訕一笑,問:“你這會兒怎麼有空過來?用過飯了嗎?你右手不方便,怎不好好在房裡休息……”說到右手,幕僚下意識地往羅泰右手看了一眼,一看之下舌頭便似被凍住了一般,再說不出話來。

自羅泰右手被廢後,他一直視自己的右手為累贅,前兩天他突發奇想,自己將自己的廢手砍了下來,命人打了個上麵帶有利刃的可以套在斷腕上的鐵罩子。

而今,他的右腕上就套著這個罩子,但是按時間推算,他的斷腕絕對還沒恢複到可以套上這個罩子而不疼的程度。

想起他為何要套著這個鐵罩子過來,幕僚頓時緊張地咽了口口水,麵帶懼意地後退兩步。

羅泰邁進門檻,麵無表情道:“說起右手,我還真是為右手的事來的。我發現自己埋在屋前樹下的右手不見了,你瞧見了麼?”

隨著他的步步逼近,幕僚步步後退,他看著他雌雄莫辨的麵孔,那雙眼睛平日裡分明給人一種女人般明眸善睞的感覺,但此刻,卻陰毒得像是這世上最致命的一條蛇。

“你彆激動,有話好說,那手、手的事是三爺同意的,我們都不過是奉命行事罷了。”幕僚有些結巴道。

“三爺同意的,那麼是誰向他獻的策呢?”羅泰保持著不緊不慢的步調,臉上也至始至終沒有任何表情,可越是如此,越叫人膽戰心驚。

“你心裡也清楚,皇帝馬上要親政了,若是長安不除,三爺在宮裡多年的經營,我們這麼多人的心血都可能毀於一旦,就目前的情況下,沒有人比郭晴林更適合動手。可如今連你都驅使不動他了,我們才出此下策的。也沒讓他親自動手,隻讓他把人騙到絳雪軒就行了,我也沒料到這麼簡單的事他都做不到。”幕僚邊解釋邊後退,不料被身後的凳子一絆,跌倒在地。

羅泰蹲下身,左手按住他的胸膛阻止他起身,問:“怎麼跟他說的?”

幕僚看著他垂在一旁的帶有利刃的鐵罩子,呼吸急促戰戰兢兢道:“就、就告訴他在皇帝大婚之夜把長安帶去絳雪軒,如果做不到,就把你的另一隻手也砍下來送給他。”

羅泰聞言,微微笑了。

幕僚被他笑得骨子裡發涼,忙道:“隻是、隻是騙他而……啊!”話還沒說完,羅泰抬起右手,鐵罩子上的利刃一下紮入了幕僚的肩頭,幕僚一聲慘叫,嚇得一直呆立一旁的仆從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我的徒弟,也是你們這幫渣滓有資格欺騙的麼?”羅泰一邊麵無表情地說一邊刀刀見血地刺,紮得幕僚殺豬般慘叫。

那仆從在一旁看著這血腥一幕,直嚇得心膽俱裂,又見羅泰似乎無暇顧及他,便偷摸地爬起身來,屁滾尿流般衝出門去跑了。

片刻之後,當一名同樣穿著帶有風帽的黑色大氅的男子帶著一名隨從來到後院時,從幕僚廂房裡傳出來的慘叫已不似人聲。

身披黑色大氅的男子在離幕僚的廂房還有四五丈遠的地方停下,那隨從想要進屋,男子伸手一攔,道:“不必了。”

兩人就這麼在雪地裡等了片刻,那慘叫聲終於漸漸低了下去,斷斷續續,最後終不可聞,隻剩下刀劍紮入血肉所特有的那種輕響聲。

又過了片刻,這種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終於也停止了,羅泰從屋內走了出來,臉頰上一片噴濺上去的血點子,襯著他原本就白的皮膚,倒有幾分雪地紅梅般的豔麗。

他徑直走到男子麵前。

男子身旁的隨從看一眼他右腕仍在滴血的鋒刃,戒備地將手按上了腰間刀柄。

男子衝隨從擺了擺手,示意他不必如此戒備,轉過頭對羅泰道:“郭晴林的事,確實讓我們始料未及。這條人命,算我欠你的。”

“他婦人之仁,栽在自己徒弟手裡,是他無能,與你無關。但是,長安你不要再碰,她的命,是我的。”羅泰說完,將風帽戴上,繞過兩人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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