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案(1 / 2)

女宦 江南梅萼 13735 字 10個月前

鐘羨趕到東來客棧時,就見門外圍著一群看熱鬨的百姓,都在指指點點地議論著這樁近年來鮮少發生的凶案。

他欲進門,門前兩位捕快攔住他道:“內有凶案,閒雜人等不得進入。”因見他穿著氣度不俗,可能是個有來曆的,兩人才這般客氣,換做一般人,早一把搡開了。

“我是天字乙號房中客人的朋友。”鐘羨心中焦急,但好歹還保有一份理智。

兩名捕快一聽,當即便有一人將鐘羨帶了進去。

耿全等人想跟著進入,又被攔住。耿全也不與他廢話,直接掏出鐘府的令牌,舉到那名捕快麵前道:“認識字嗎?知道當今太尉姓鐘嗎?”

客棧內,二樓的住客已經全部被集中到一樓大堂內,有捕快正在一一詢問他們對昨夜的這樁凶殺案是否知情。而捕頭則正在向客棧掌櫃的了解情況。

鐘羨到了大堂,一抬頭就看到出事的的確是天字乙號房,而且屍體好像就在門口,因為門外走廊上站了個胥吏正捧著個簿子在做記錄,似是有人正在驗屍。

這一下鐘羨什麼理智什麼冷靜瞬間都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頭兒,這有個人說是天字乙號房客人的朋友。”帶鐘羨進門的捕快上前對捕頭道。

正跟捕頭說話的客棧掌櫃的一看見鐘羨,頓時道:“對對,就是他,昨天帶那個少年郎來投宿的就是他。”

捕頭聞言,正欲上來與鐘羨說話,鐘羨卻突然拔腿向樓上衝去。

“你站住!”捕頭見狀不對,伸手扣住鐘羨的肩。

鐘羨這會兒哪有心思跟他糾纏,肩一沉便從他的掌控中掙了出來。

捕頭見他居然還會武,更加不敢小看,然而不等他追上去,卻又被後進門的耿全攔住。

客棧中的捕快見竟然有人敢與他們捕頭動手,當即便都圍了過來。然而小縣城裡的捕頭衙役,如何能與太尉府的高手護院相比?沒兩下子這些人便都被押住。

“你們到底是誰?竟敢到凶案現場阻撓官府辦案?莫非與凶手是一夥的?”捕頭雙手被耿全絞在背後麵朝下伏在桌上動彈不得,氣急敗壞地問。

客棧中的住客和掌櫃小二見這幫凶徒連官府的人都敢動,一時嚇得戰戰兢兢,縮頭縮腦地站在旁邊不敢擅動。

耿全也不理那捕頭,隻抬頭看著已經上了二樓走廊的鐘羨。

樓下這番變故自然也引起了樓上正在驗屍的差人的注意,如今見鐘羨這個悍匪頭子麵色難看地向他們這邊衝過來,縣丞及仵作嚇得忙閃至一旁,讓鐘羨一眼就看到了那具腳搭在門檻上,頭衝屋裡麵朝下仆倒在地的男屍。

看那身高體型,不是長安。

提到嗓子眼的心一下子落回原處的感覺,竟讓鐘羨覺得一陣頭暈目眩,渾身都泛起一種劫後餘生般的虛軟感。他幾乎是有些踉蹌地後退兩步,靠在了走廊麵向樓下大堂的欄杆上。

氣息稍定,他抬手拭了拭額角也不知是嚇出來的冷汗還是急出來的虛汗,一抬眼,發現對麵幾個差人看著自己的眼神甚是奇怪,而客棧中似乎也安靜得有些詭異。

他後知後覺地轉過身往樓下一看,才發現捕快都讓耿全他們押住了。

“耿全,放開他們。”他道。

“是。”耿全鬆開捕頭,餘者也紛紛鬆了手。

捕頭整了整衣襟,三兩步來到二樓鐘羨麵前,問:“你到底是什麼人?”

鐘羨道:“我是天字乙號房住客的朋友,但這名死者,並非是我的朋友。”

“這個我們知道,他是天字甲號房的客人。”捕頭道。

“我朋友現在何處?”鐘羨問。

“不知所蹤,所以我們懷疑他便是此案的凶手,突然消失便是畏罪潛逃。看起來,他並沒有去投奔你這個朋友。”捕頭一邊說一邊觀察著鐘羨的表情,試圖從他的反應裡找出蛛絲馬跡。

“不可能,他昨日剛到此地,與天字甲號房的客人無冤無仇,為何要殺他?他絕不可能是凶手。”鐘羨道。

“哦?那你是否可以解釋,既然你的朋友是來投宿的,為何房中除了他的一雙鞋外,沒有留下任何他曾在這間房裡逗留過的痕跡?而他為何又突然消失?”捕頭說著,朝一旁的差人打個手勢,差人便從房裡拿出一雙鞋來給鐘羨看。

捕頭問:“這是你朋友的鞋?”問罷他自己看了看那雙鞋,又道:“很明顯這是一雙男子的鞋,然而這大小……你這位朋友到底是何來曆?多大年紀?”

鐘羨不曾注意過長安的鞋,但聽捕頭之言,他才注意到即便是對長安這般年紀的少年來說,這雙鞋的尺碼也過於窄小了,至少他在長安這個年紀的時候,腳就不止這一點大。莫非與他太監的身份有關係?

“我不知這到底是否是我朋友的鞋。但若這是他的鞋,如你所言,他是殺了人之後畏罪潛逃的話,能將屋裡收拾得如此乾淨,證明他心中不亂,何以會留下一雙鞋?若是他慌亂得連鞋都來不及穿,又何以能將屋裡收拾得這般乾淨?如你回答不出我這兩個問題,你就沒有資格說我朋友是畏罪潛逃。”鐘羨轉身往樓下走去。

捕頭細想了想,是有矛盾之處,而且這鞋不是新鞋,而是穿過的,所以也不存在大意落下的可能,因為人要走,總得穿鞋。

他將鞋子遞與差人,來到樓下,鐘羨已在詢問客棧掌櫃的:“我朋友昨夜可有出去?”

掌櫃的道:“沒看見啊。”

“那昨夜我朋友究竟有沒有留宿在此你也不知?”鐘羨蹙眉。

“這……這位公子,客棧內這麼多客人,他們進進出出的,若是不主動跟我說,我也不能大半夜挨個去敲門看他們在不在不是?”掌櫃苦著臉道。

“掌櫃的,那位小公子昨夜應該在客棧裡過夜的。”掌櫃的身旁一位小二忽然小聲道。

眾人都將目光投向小二。

“到底怎麼回事,你還不速速跟各位官爺說清楚。”掌櫃的十分心煩地將他扯到前麵道。

小二迎著眾人的目光畏畏縮縮道:“各位官爺,客棧每晚戌時末打烊,這是規矩。為了不影響客人休息,我們到了戌時末就會把客棧大門從裡頭閂上不再迎客。昨夜正好輪到小的值夜,所以小的記得很清楚,打烊之後,天字乙號房的小公子還曾讓小的打水給他洗漱,他當時還在客棧裡的。而今日淩晨,被樓上住客的叫聲吵醒後,小的開門去報官,當時客棧的大門還是從裡頭閂著的,證明那位小公子至少沒從大門離開,因為他若是偷偷從大門溜出去,大門不可能還從裡麵閂著啊。”

鐘羨與捕頭聞言,異口同聲地問:“客棧哪裡還能供人出入?”

掌櫃的親自領著兩人及他們的隨從來到客棧後院。

客棧的後院地方頗大,有馬槽有灶間有柴房,馬槽裡拴著一匹馬,院中卸著一輛馬車。

鐘羨問:“樓中通往後院的門晚上會閂上嗎?”

掌櫃的道:“因為樓中客人不時要用熱水,而水都是在後院灶間燒的,為了進出方便,樓中通往後院的門一般不閂。”

鐘羨聞言,對身後耿全等人道:“搜,一定要把長安找到。”

“不必白費功夫了,這客棧內外我們都搜遍了。”捕頭在一旁道。

“那就去四周院牆處看一下,有無人出入的痕跡。”鐘羨道。

耿全等人領命而去。

捕頭見耿全等人令行禁止,身手出眾卻又對鐘羨唯命是從,看著不像是一般護衛和少爺的關係,遂問鐘羨:“你到底是什麼人?”

遇害者雖不是長安,但她無故消失,還是讓鐘羨憂心忡忡。此等情況下,他自然不希望捕頭耽誤他的尋人之舉,也不想以勢壓人乾涉他們辦案,遂對捕頭拱手道:“在下鐘羨。”

“鐘羨?這個名字為何這般耳熟?”捕頭一時想不起來。

一旁的掌櫃的卻嚷了起來:“哎呀,鐘羨,莫非是今科狀元,太尉大人家的公子?哎呀呀,真是貴客臨門呐。”他原本還擔心客棧內的凶案會影響自己今後的生意,然而新科狀元太尉公子的到來又讓他看到了一線希望,頓時激動地要向鐘羨下跪。

鐘羨一把攙住他,道:“不必多禮。”

他又對看著他目光複雜的捕頭道:“你放心,我自報家門並非是想以身份阻撓你們辦案,而是想向你擔保,我朋友絕不會是命案凶手。若你能信得過我鐘某,請讓我先找到我的朋友,再配合你們辦案。”

鐘羨話音方落,蹲在北麵圍牆上的耿全大聲道:“少爺,這裡好像有足印。”

鐘羨與捕頭聞言,馬上過去查看。

掌櫃的喃喃道:“真有人翻牆進來啊,我這圍牆可足足有七尺高啊……”

鐘羨和捕頭還未走到北麵的院牆邊上,忽聽停在院中的馬車車廂裡傳來一聲悶響,似是人體倒地的聲音。兩人不約而同地停了下來,狐疑地看著馬車。

捕頭拔出腰間佩刀,全神戒備地欲用刀尖去撩馬車的簾子。鐘羨站在一旁看著。

結果刀尖還未碰到簾子,一隻白皙細瘦的手忽然抓著簾子一角往上一掀,接著一顆腦袋從裡頭探了出來。

鐘羨一見,忙過去按下捕頭執刀的手,道:“這位就是在下的朋友。”

長安昨天趕了一天的路,晚上在馬車上也沒睡著,快天亮時實在累得不行才眯了一會兒,還落了枕,頭昏腦漲地鑽出馬車,發現有一院子的人看著她,一時也有些發懵。

“什麼情況啊?文和,你怎會在此?”她揉了揉眼睛問。

“你先出來,現在懷疑你與昨夜的一樁凶殺案有關,跟我們去衙門走一趟。”捕頭方才說搜遍了整個客棧,但卻唯獨漏了這輛馬車,如今人又恰好從這馬車裡鑽了出來,他麵子上一時有些下不來,遂上前喝道。

“凶殺案?死人了?”長安拖著她的大包袱下了馬車,問“是不是我隔壁那位公子哥?”

捕頭麵色一凜,道:“你果然知情。”說著就要上來扣住長安。

鐘羨擋開他道:“他不會逃跑的,捕頭不必急著扣他,先讓他上去穿上鞋。”

“就是就是,我也沒必要跑啊,人又不是我殺的。走走走,帶我去看看什麼情況。”長安扶著酸痛的後勃頸齜牙咧嘴道。

捕頭忌憚鐘羨的身份,且現在也沒證據證明眼前這個少年就是凶手,便想著帶他去凶案現場也好。如果他真是凶手,在凶案現場也許更容易露出馬腳。

有了這個念頭,捕頭便派一名捕快去耿全那裡看腳印,他領著長安與鐘羨等人回了客棧二樓。

“嘖嘖嘖,果然是他,色字頭上一把刀啊諸位!”天字乙號房門前,長安一邊往自己腳上套鞋子一邊道。

“什麼意思?”捕頭狐疑地看著長安。

長安將包袱遞給鐘羨身邊的耿全,對捕頭道:“雖然事發時我不在現場,但我現在基本上也能將案發經過描述給你聽了。不過在此之前,哎,驗屍的,能確定他是什麼時候遇害的嗎?”她問一旁的仵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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