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兒被靳寶川這一聲暴喝嚇得一抖,手中已然擰開的圓球掉落在地,摔成兩半,從裡頭滾出一隻綠色的胖乎乎的蝴蝶幼蟲來。長安早上在宮裡停在道邊,就是為了讓鬆果兒他們去捉這樣一隻蟲。
眾人盯著那條蟲誰也不言語,安靜的刑房中一時隻聞靳寶川情緒激烈起伏後粗重的喘息聲。
長安輕擺了擺手,示意鬆果兒把方兒帶到外頭去。
刑房的鐵門關上後,她看著靳寶川道:“說。”
靳寶川額上的汗淌到了眼角,他想伸手拭一下,一動之下發現自己被綁著,遂又作罷。
“小人是為尚書左丞陳璧陳大人辦差的。”他垂頭喪氣道。
“尚書左丞陳璧?”這個人長安聽都沒聽說過,想來不算是個大人物。
“布局刺殺王咎,也是他指使你的?”長安問。
靳寶川點點頭。
“你為他辦事有多少時日了?”
靳寶川想了想,道:“有十多年了。他與我是老鄉,自幼就相識。當初天下大亂,我是跟著他們一家逃難來的盛京。他讀過書,腦子也靈光,後來做了官,我便一直在他手下做事,混口飯吃。”
“旁人不知道你為他辦事?”長安問。
靳寶川搖頭:“前幾年皇宮一再易主,盛京動蕩不安,他對我說他身在官場朝不保夕,萬一有個不測,怕連累到我,遂讓我不要在明麵上與他來往。這些年身邊的人死的死走的走,換了幾茬了,便沒人知道我與他之間還有這層關係。”
長安聽罷,向後靠在椅背上,目光幽幽地看著他不說話。
靳寶川與她對視著,並無閃躲之意。
長安忽然從懷中又拿出一枚金屬圓球來,放在手中把玩著。
靳寶川神色一凜,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
“靳寶川,何必敬酒不吃吃罰酒呢?嗯?雜家對你太客氣了是麼?”長安瞟著他道。
“小人所言句句屬實,不知安公公何出此言?”靳寶川強作鎮定道。
“我相信你所言句句屬實,隻不過,不是全部罷了。七年前你已經在盛京的上層子弟中左右逢源,城北槐桑瓦的宅子那般便宜,你不會買不起?為何偏要彆人送你,房契上還不能寫你自己的名字?你在避誰?換言之,你在怕誰?”長安問。
靳寶川有些繃不住了,他這才明白長安等人找到他的妻兒並非偶然。
“你、你怎麼……”
“我怎麼知道的是不是?你打量著李家倒了,李展這輩子都回不來了,所以就不會有人知道你在城北還有個窩?靳寶川,你這耳目怎麼時靈時不靈呢,李展都回來個把月了,你就一點風聲都沒聽到?”長安微諷道。
“我……”
“罷了,先從這球說起。來,說說看,你在什麼人那裡見過這球,又如何知道這球裡的東西很危險?”靳寶川欲說話,長安卻突然打斷他道。
靳寶川看著她手裡的那枚金屬圓球,喉結再次滾動了下,卻沒說話。
“怎麼?不好說?”
“不是,而是……其實我根本沒見過有人使這種圓球,但是我聽說過,有個秘密組織,他們擅長用這東西暗殺。這球裡麵裝著劇毒的蟲子,夜深人靜之時往你房裡一拋,神不知,鬼不覺。”靳寶川道。
“你既沒見過,怎知道彼圓球就是此圓球?”長安問。
靳寶川道:“我識得一人,在京兆府當差的,就在去年冬天,有一次他喝醉了,便拿一枚這樣的圓球出來吹牛,說那圓球裡有個價值一萬兩的驚天大秘密。旁人不信,搶過圓球擰開一看,裡頭是空的,便起哄說他木屐脫了底,儘牛皮。他一開始還賣關子不肯說,後來經不得旁人激將,便說起了前兩年的幾樁人命案子,都與這圓球和球裡麵的蟲子有關。”
“此人現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