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泓將沾了淚痕的如意遞給長安,伸手端過桌上茶盞,看著對麵的慕容珵美道:“聽見了麼?贏燁的心頭肉如今匍匐在朕腳下,朕想讓她如何,她便隻能如何,何其暢快?他們想殺人,朕卻隻想誅心。若讓贏燁知道他的皇後在朕這裡為奴為婢,但凡他還有一絲男兒血性,又當如何?”
慕容珵美恍然,拱手道:“陛下英明!隻是……”他掃了眼嘉容,低聲道“陛下何不給她安排個彆的差事,讓她做禦前奉茶,萬一她心存歹念加害於您怎麼辦?”
“慕容兄,這你就不懂了。如此安排,正體現了陛下的英明。”趙合道。
“哦?此話怎講?”慕容珵美來了興趣。
趙合道:“就算是在你我府上,端茶倒水的也不會隻有一兩個人,陛下這邊分工必定更加細致。一杯茶端到禦前,負責保管茶葉茶具的宮人,燒水的宮人,包括端茶的宮人,人人都有責任。若是陛下因用了茶而有所不適,這些人都脫不了乾係。在這等一損俱損的情況下,那些保管茶葉茶具以及負責燒水的人,能不時時注意著這個有可能對陛下不利的前朝皇後?由她奉茶,背後不知有多少雙眼睛盯著她,而這些,還都是底下人為了自保自願監視。若是給她換了彆的無關緊要的差事,會有這許多人自發情願地監視她?慕容兄你想想是不是這個道理?”
慕容珵美笑道:“果然隻要事關美人,老弟便能多出一副水晶心肝來,陛下我跟您說……”
“咳,請慕容兄放小弟一馬,拜托,拜托。”趙合也不知想起什麼,雙頰泛紅向慕容珵美作揖。
慕容珵美見狀,笑了笑,喝了口茶,就斷了話頭。
趙合轉而向慕容泓道:“依在下看,這……嘉容,也未必會有對陛下不利之心。都說相由心生,觀她之麵相,並無絲毫殺伐之心。”
趙合替嘉容說了話,本指望能獲得美人青眼一枚,沒想到嘉容隻顧低著頭暗自神傷,並未看他。倒是一旁的嘉言觀他神色知道他對嘉容動了心,惱得銀牙緊咬,袖底素手幾不曾將帕子扯碎。
“想不到知行你還精通相麵?”慕容泓放下茶盞道。
知行是趙合的字,相處日久,慕容泓已與他相熟到直呼其字。
趙合剛欲說話,慕容珵美笑道:“是呀,他尤其擅長為美人相麵,若是能讓他摸一摸骨,相得更準。”
在美人麵前被揭短,趙合直羞得滿麵通紅。偏慕容泓還一本正經地問:“是麼?”
趙合羞窘道:“陛下彆聽他胡言,他今日是特特來拆我台的。”
慕容珵美道:“哎,老弟此言差矣,我明明是為你扶梯的,你若順著我的話說,備不住陛下還真的讓你給美人相麵呢。”
趙合指著慕容珵美發狠道:“好好,今日相助之情,我記下了。”
慕容泓正想打圓場,小黃門來報,說是太後和端王來了。
慕容泓起身準備迎接,讓跪在他旁邊的嘉容退下,不料嘉容跪的時間略長,一時竟站不起。趙合離她近,眼見機會難得,正欲過來攙扶,不防長安搶前一步扶起嘉容。趙合未能得逞,又不好說什麼,隻得悻悻地回身與慕容珵美一起恭迎太後。
太後今日看著心情不錯,親自牽著才兩歲出頭的端王慕容寉,旁邊跟著慕容寉的母親貞妃郭氏,三人在大群宮女太監的簇擁下緩緩行來。
慕容泓見外麵坐不下了,便想引眾人進殿。太後卻說她帶了時新點心,又有端王在,不如就在樹下再添幾張椅子,權當家人小聚了。
宮人搬了椅子過來,慕容泓太後與郭氏坐了,慕容珵美和趙合站在一旁不敢落座,慕容瑛笑著對二人道:“坐吧,反正都不是外人。”
慕容珵美聞言,自是從善如流,趙合卻難免有些訕訕的。
慕容泓道:“知行,你雖是外臣之子,但丞相乃國之肱骨,是朕的顧命大臣,亦是朕的良師益友,太後說你不是外人,倒是與朕不謀而合。坐吧。”
趙合這才謝恩坐下。
侍女們將太後帶來的點心裝盤上桌,太後又招呼慕容珵美和趙合等人品嘗。
慕容寉孩童心性,自是閒不住的,一來便被慕容泓懷中愛魚吸引,跑過來上手就抓了兩下。
愛魚雖然平時看著懶洋洋的沒什麼脾氣,惱了可也是會抓人的,長安用小魚乾籠絡了它一個多月,擼它尾巴照樣被抓,何況彆人?
是以慕容寉那兩下一抓,愛魚脊背便戒備性地拱了起來,張開嘴露出尖牙做威脅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