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長安在甘露殿值夜。
慕容泓坐在窗下,一手執卷,一手搭在趴在他腿上的愛魚背上,側影安靜而美好。
長安坐在牆角的地鋪上,離他遠遠的。默默觀察他半晌,見他全副心思都在書上,她便悄悄背過身去,從懷中摸出那張一百兩的銀票。
李展說,一百兩能買個頭牌小倌兒回家伺候。嘖,想想買個男版嘉容回去,逗一下臉紅紅,捏一下淚汪汪,還真是挺帶勁的啊。
雖然按道理來說就她上輩子接受的教育來看,她應該抵製人口買賣。然而……她還抵製封建等級製度呢,她自己還不是成了奴才?
改變不了現實,就隻有順應現實,這就是她的生存之道。說她沒人性也好,說她渣也好,這社會拯救不了她,她自然也拯救不了這社會。
隻可惜,買不到像鐘羨那樣的,真是人生一大憾事。如若不然,她定然給他椒房獨寵……
“長安。”慕容泓忽然開口喚她。
長安忙把銀票塞進懷中,回身道:“陛下,有何吩咐?”
“過來。”慕容泓放下書卷,對她招招手。
“陛下,奴才身上佩著藥包呢。”這種時候,長安不是很想靠近他。
“你不會先把它摘了?快過來,朕有話對你說。”慕容泓溫和道。
又是這種語氣,又是“有話對她說”?長安眼珠子往殿內溜了一圈,發現那把烏黑鋥亮的戒尺正插在插著孔雀尾羽的細頸瓷瓶裡,離慕容泓至少三丈遠。
她鬆了口氣,將草藥包摘下放在枕邊,弓著腰跑到慕容泓腿邊跪坐下來,笑眯著眸子問:“陛下,什麼事啊?”
慕容泓將愛魚放到地上,俯低身子輕聲道:“朕最近手頭有些緊。”
長安:“……”她上半身微微後仰,撥開慕容泓垂到她臉上的長發,訕訕道:“陛下您不是有私庫麼?”
“朕有私庫沒錯,但私庫中銀錢出入都是有專人負責記錄的。有些開支,朕不想讓旁人知曉。”慕容泓道。
這……沒錢乾嘛跟她說?這事態的發展方向不對啊。
長安一臉忠心道:“陛下,奴才這裡還攢了幾個月的月例錢,能頂事麼?”
慕容泓聞言,緩緩向後靠在了椅背上,一雙桃花流光的眸子沉凝不動地看著她。
長安神色不變,眼神中甚至還透出了少許無辜。
慕容泓紅潤的唇角一勾,道:“長安,朕昨夜做了個夢。”
嗯?話題為什麼突然跳到了做夢上?管他做什麼夢呢,隻要不繼續跟她談錢就好。
長安忙跟在後頭問:“不知陛下做了什麼夢?”
“朕夢見,有一條金鱗銀角的大龍盤在朕的榻上。”慕容泓一邊回憶一邊道。
長安不失時機地拍馬道:“陛下您是真龍天子,夢裡顯出真身,此乃大祥之兆啊。”
慕容泓擺擺手,道:“當時朕也在榻上,睜開眼看到那條龍,嚇了一跳。”
長安:“……”為什麼越聽越像講故事?
慕容泓繼續道:“朕回過神來,剛欲喊人進來護駕。這時那條龍突然對朕說了一句話。”
咦?還說話了,這故事有點意思。
長安甚感興趣地問:“它說了什麼話?”
慕容泓壓低了嗓門學著那條龍慢吞吞道:“吾內急,汝有恭桶否?”
長安愣了一下,差點笑出聲來,眉眼彎彎地問:“然後呢?”
慕容泓道:“朕很生氣,對它說‘你擅闖朕的寢殿,還敢問朕要恭桶,信不信朕砍了你’?”
長安笑得直捂肚子,話說這慕容泓還真是挺會講故事,神情並茂。
“那龍倒也是個識趣的,它沉默了一下,說‘信’。朕還沒來得及攆它走,它忽然又道‘汝既無恭桶,吾就地解決亦可’。然後,它就在朕的榻下就地解決了。”
長安看著慕容泓那吃了蒼蠅一般的惡心表情,笑得幾乎要在地上打滾。
慕容泓不動聲色地看著長安在那兒笑,待長安笑得差不多了,他才道:“聽說婦人夢見金龍入懷是要生貴子。朕倒要看看,朕夢見金龍出恭,又是什麼預兆?”說著,站起身就往榻前走去。
長安:“……!”他這是要去看榻下有什麼東西?特麼的不要啊!好好的童話故事怎麼一眨眼就變成了恐怖故事!
“陛下!陛下!”長安忙扯住他的衣擺道,“您乃九五之尊,怎能相信這等無稽之談?”
“方才你不是還說朕是真龍天子,真龍天子夢見一條難等大雅之堂的同族,又怎能算是無稽之談呢?說不定它正是來提醒朕,朕的榻下藏有玄機呢。”慕容泓道。
“您的龍榻下天天有人打掃,能藏什麼玄機?”長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