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他向來是個喜歡安靜的人,這也是他秉承君子之交淡如水的一個重要原因。因為即便是朋友,見麵太過頻繁,相談太過頻繁,他也會覺著有些承受不來。他知道這也許是他身為獨子的弊病之一。
可每次與長安見麵,她的話都很多,為何,他以往隻覺著有趣,卻從未嫌過她煩?甚至於,當她一路聒噪到麗正門,不得不中止的時候,他偶爾還會出現些許意猶未儘的感覺?
這樣一想,就愈發覺得自己對她果然是與眾不同的了。為何會這樣?他為何會對一個宮中內侍與眾不同?
“……喂!”他兀自胡思亂想,袖子卻被人扯了一下。
他回神,抬眸一瞧,長安正站在他麵前看著他。
見他抬頭,長安狹長而晶亮的眸子探究般一眯,問:“文和,你心中有事?”
事自然是有的,隻是此事,卻羞於為外人道。
“抱歉,方才我走神了,你說什麼?”鐘羨不答反問。
長安見他心不在焉,也懶得繼續套近乎增加好感度了,直接扯著鐘羨的袖子將他拉到道旁的樹蔭下,道:“我有件事想請你幫忙。”
“何事?”鐘羨看著她就不自在,但兩人麵對麵地說話,若不看對方,又太過失禮。兩廂矛盾之下,這樣簡單的交談竟也讓他如坐針氈。
長安左右一顧,見無人經過,對鐘羨招招手,示意他附耳過來。鐘羨有些猶豫,長安卻沒那個耐性,直接扒著他的肩就要湊到他耳邊去說話。
這姿勢太像是要去親他一般,鐘羨一直繃著的敏感神經立刻就被觸動,幾乎下意識地一把推開了長安。
長安被他推得向後趔趄幾步差點跌倒,站穩身子後,難掩驚詫地看著鐘羨。除了在宮外初見那次,後來進了宮之後,就算是一開始他對她還懷有厭棄之意的時候,他也不曾對她做出過這等粗魯之舉。
鐘羨側著臉,胸口有些失常地起伏著。他也知道自己失態了,可那一瞬間他真的前所未有地恐慌。他害怕,怕她真的會戲弄他一般親上來,更怕萬一她親上來了,他卻發現自己根本不排斥。沒錯,他那一推根本不是排斥她的靠近,而是害怕麵對她靠近之後自己的反應。
長安整理一下思緒,不再走近他,隻站在原地問:“文和,是我做了什麼事,無意中得罪了你嗎?”
鐘羨抬起臉來看著長安,從她眼神中他知道自己已經變得不像是原來的自己了。至少,在她麵前他再做不到如以前一般從容自若談笑風生。
他的手不由自主地緊握成拳,在心中艱難地告誡自己:我鐘羨不是個遇事隻會逃避的人,在這件事上,也不該例外!
長安目光掃過他的拳頭,心中一跳:什麼情況?還握起了拳頭。鐘羨這廝該不會吃錯藥要打她?沒道理啊,上次去探傷時還好好的,這陣子都沒見麵,還能莫名其妙就結了仇不成?不行了,一想到他的暴力傾向,她的腳踝好痛……
一念未完,忽見鐘羨繃著一張俊臉大步向她走來,一言不發狂狷霸道地一把攥住她的腕子,不由分說拽著她就往道旁更僻靜處走去。
長安:“……”
有道是事出反常必有妖。一向以正人君子自居的鐘羨能出什麼幺蛾子,她倒是很想見識一下。
如是想著,她也不吭聲,任由他拽著她七彎八繞地走。
鐘羨看起來也沒什麼確定的目的地,不過哪兒樹多哪兒人少就往哪兒走罷了。
走了大約有一盞茶的時間,兩人來到一條隱沒在樹林後的狹窄昏暗的巷道中。這巷道牆頭長著草,鋪地的青磚上滿是苔蘚,顯見是荒廢了許久的,也不知通往何處。
長安在觀察環境,鐘羨卻顯然沒興趣去探究這巷道到底通往何處,他將長安推抵在巷道轉角處的牆麵上。
嘖!重頭戲要來了!鐘大帥哥,此處遠離塵囂荒無人煙,請開始你的表演!
長安心中暗戳戳地期待著,表麵卻裝著一臉茫然地抬眸看著鐘羨。
鐘羨也看著她。出於禮貌,他從不會無緣無故地這般盯著一個人看,哪怕那個人是他的親戚或者朋友。而今這樣看著長安,他才忽然驚覺,眼前之人,早已不是去年宮外初遇時那個在他馬前假摔,尖嘴猴腮滿眼奸猾的小子了。
長安自來了月事之後,所有原先不明顯的女性特征,都春雨潤物般無聲無息卻又勢不可擋地明顯起來。原本隻是細膩的皮膚漸漸變得水潤光澤,原本細長的眼睛也在眼尾劃開了妖媚上挑的弧度,原本薄粉的唇變得飽滿紅潤,原本尖瘦的下頜也因為豐腴了一些而具備了清秀的弧度。
一切屬於童稚的拙澀線條,都在鬼斧神工地朝著女性的優美轉變著。
沒有喉結,膚澤白潤,眸光清澈紅唇秀美。鐘羨原先對於她沒有喉結這一點產生過懷疑,可後來他發現,隻要是稚齡入宮的內侍,長大後不能如真正的男人一般長出喉結並不稀奇。但也正因如此,他真的沒辦法把眼前這個麵相俊俏的小太監和一般的女子涇渭分明地區分開來。
其實相較於一般太監,長安的長相確實偏女性化。畢竟是女人,而且是個底子不錯的女人,那臉部和身體線條的精致程度本就不是一般男人能比的。隻不過因為長眉狹目鼻梁高秀,女性的柔美中無形地滲入了一絲英氣的俊美,整張臉頓時便宜男宜女起來。
而且於她而言,遮掩身份最大的一個有利條件就是慕容泓的長相。有那樣一個風華絕代妖孽禍世的男人在身邊做對比,她這個長相俊秀的小太監也就不那麼惹人注意了。
但若說美貌,還遠沒有美貌到連鐘羨都為之所迷的程度。隻是那雙眼,那雙狹長的、眼尾微微上挑的、顧盼生輝清光四射的眼,真的能讓人印象深刻過目不忘。
鐘羨看著那雙不糅絲毫雜質的眼,明知這樣的清透純澈不過是假象,因為他曾在這雙眼裡見到過那般變幻莫測卻又如假包換的狡詐和精明。卻依然忍不住伸出雙手,生澀地、甚至帶著幾分笨拙地輕輕握住了長安的肩。
仿若春風過境,方才還清透無物的長安的眼中,立時便開出了一片嬌豔絢爛的繁花。
原因無他,這熟悉的場景,熟悉的動作,讓長安想起了上輩子的初戀,也就是高中時那個校草。那一場放學後的球賽打完,天都快黑了,他因為她在大庭廣眾之下的一句“xx,贏一個球我就親你一下哦”而氣急敗壞地將她扯到體育館被月季花叢淹沒的後牆外。大約原本就沒有多少興師問罪的決心,被她兩句話一挑,那一貫清冷正經的校草居然握著她的肩將她摁在牆上就親了過來。
看眼下鐘羨這架勢,茹素已久的長安不由的心跳加速:嚶~莫非真要如那首老歌唱的一般,yesterdayoncemore了?
作者有話要說:咳咳,看到有親說這幾章都是傻白甜,殊不知烏梅每一章都在埋伏筆,就等著光看對手戲的親到後頭懵住的樣子了,O(∩_∩)O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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