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長祿死後,長安每次看到郭晴林,都不由自主地想起當日長祿被勒死時他拿帕子掩著口鼻眉頭微蹙的樣子。
對他她沒有像對劉汾那樣巴結,就連表麵文章都沒做。因為她清楚,他不是劉汾,她再搖頭擺尾他也不會如劉汾一般信任她,當然那信任最終要了他的命。
她與郭晴林上次在掖庭詔獄的刑室裡麵已經算是撕破了臉,這一點兩人心照不宣。如今一殿當差,貌合神離那是必然的。
好在這廝還有一副好皮囊,在眼前晃來晃去時,光看麵子不想裡子,還有那麼點賞心悅目。
“陛下,鐘羨中毒了。”他來到內殿,開口就給了慕容泓這樣一個消息。
慕容泓自書桌後抬起頭來,問:“中毒?你如何得知?”
“兩刻前,太尉府的管家拿著鐘太尉的帖子來太醫院請禦醫過去替鐘羨解毒。”郭晴林低垂著眼眉,一副恭敬狀。
兩刻前,要想在兩刻時間內從太醫院趕到長樂宮,還需要腿腳利索的才能做到。言下之意,太醫院那邊一有風吹草動,他郭晴林立馬就能知道。
他將這一點暴露給慕容泓,算是表忠心麼?
慕容泓不動聲色,站在他身旁的長安表情與他如出一轍。
“這盛京宮外的大夫,再好的鐘家也請得到,如今既然到宮裡來請禦醫了,鐘羨所中之毒必不簡單。”慕容泓側過臉對一旁的長安道“長安,你與鐘羨相熟,代朕去看看鐘羨病況到底如何?若有朕幫得上的,不計任何代價,你均可代朕決定。”
長安行禮:“奴才遵命。”
太尉府秋暝居,太醫院副院正鐘離章與禦醫張興給鐘羨把過脈後,對鐘羨所中之毒一時間竟也找不著頭緒,隻找出了鐘羨手指頭上那處已成青紫色的小傷口應該就是毒物的入口。
兩人采取了最穩妥的做法,給鐘羨開了一劑和中解毒湯,此湯藥性溫和,就算不能祛除此毒,也能對毒性的發作起到一定的遏製作用。
長安趕到太尉府秋暝居時,兩位禦醫剛給鐘羨服了這解毒湯。
長安在一旁打聽鐘羨的中毒經過,聽到那個可疑的被人圍殺的老頭時,她莫名地聯想到了趙合。
前幾天她讓鐘羨帶話給趙合,按照趙合那二世祖的脾性,如果知道他府裡有人要對嘉容不利,他會采取什麼手段來解決此事?這個老頭,會與趙合有關係嗎?
長安一時難以確定。
床榻邊上,鐘慕白、鐘夫人及兩位禦醫都緊張地關注著鐘羨喝了湯藥之後的反應。過了大約有一刻時間,鐘羨有反應了,先是呼吸急促,眼珠子在眼皮下毫無規律地快速滑動,緊接著雙頰潮紅雙拳緊握,感覺似乎渾身的肌肉都緊繃了起來一般。
鐘夫人見狀,擔心道:“鐘太醫,張太醫,羨兒這反應好似不大對勁啊。”
長安在一旁聽見此言,便也湊到床榻邊上去瞧鐘羨。
鐘離章與張興自然也能看得出鐘羨的異常,兩人正滿心疑慮莫衷一是,床上的鐘羨卻陡然睜開了眼睛。
鐘夫人高興道:“羨兒,你醒了?”
長安卻敏銳地察覺到鐘羨的眼神好像有點不對勁。果不其然,一念未完,鐘羨目光一斜,既凶且狠,眸底又有些混亂地盯住榻旁眾人,下一刻,他居然雙手在床上一撐,直接騰身而起一腿掃向榻邊眾人。那動作,矯健利落乾脆漂亮,若不是眼下氣氛不對,長安簡直要為他叫一聲“好”!
鐘慕白見勢不對,先一步護著鐘夫人後退數步,故而他們兩人毫發無傷。鐘離章與張興可就沒這麼好的運氣了,直接被鐘羨當胸一腳踢得摔了出去。長安更慘,因為站的角度不對,張興摔出去的時候將她一撞,她一頭碰在床柱上,直接倒在了床尾。
“速護夫人出去!”鐘慕白將鐘夫人一把推給丫鬟,回身一看,鐘羨已經跳下床來,上前一把揪住鐘離章的衣襟將他提起來,揚拳便要打。
“鐘羨,你做什麼?”鐘慕白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喝問。
“凶手!殺人凶手!我要為慕容憲報仇!放開!”鐘羨文雅俊秀的臉上此刻滿是從未有過的戾氣,他掙了一下,見掙不開鐘慕白的鉗製,竟然與他動起手來。
鐘羨武功本來就不俗,此刻神智昏聵,更是拚儘全力毫無分寸,鐘慕白不能傷他,應付起來也感吃力。他一邊與鐘羨周旋一邊對鐘離章張興和長安道:“三位速速退離此地。”
鐘離章勉強還能走,張興卻似乎被鐘羨那一腳踢得不輕,躺在地上哎喲了半天也沒能爬起來。長安頭在床柱上磕的那一下也不輕,不過還不到頭暈目眩不能走的地步。見失去理智的鐘羨被鐘慕白纏住,她捂著額頭就往外跑。
誰料鐘羨見鐘慕白要放三人走,發了狠勁,鐘慕白要想將他強行製住,必會傷他,隻好暫時放手。父子二人互推一掌後,各自後退。
鐘羨後退時好死不死正好撞到往外跑的長安。
長安被他撞得往後跌去,後腰又磕在了桌沿上。
長安一手捂頭一手捂腰,心中大罵:擦!就算今天出門沒看黃曆,也用不著這麼坑我?
鐘羨回頭,長安看他一臉凶相,嚇得忙往桌下一鑽。眼一抬卻正好看到鐘慕白趁機將鐘離章與張興拖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