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衢目瞪口呆。
不僅他目瞪口呆,近處凡是聽到她這番話的人個個目瞪口呆。
“下官、下官並未聽千歲提過此事啊。”好容易回過神來,孟衢囁嚅道。
“孟大人的意思,是雜家腦子糊塗了,在胡說八道?”長安聲音輕緩,然而投過來的目光卻似大晴天裡下冰雹,不僅凍得人精神抖擻,還能砸得人臉皮生疼。
“下官不敢,隻是……”孟衢扭頭看向身邊的裘氏父子。
所有人都看著裘氏父子。
五十多歲的人認個年紀輕輕的太監當乾爹已經夠讓人伸舌嘲笑的了,若還要割了那玩意兒再認,那下半輩子乾脆還是不要做人了。
“隻是什麼?裘伯爺子孫俱全,此時淨身又不影響他傳宗接代,有何不可?”長安似乎不能理解他們一個個都露出這種不可思議的表情乾什麼,一副無所謂的語氣道。
“長安,你不要欺人太甚!”被各種各樣的目光看了半天的裘昊實在忍無可忍,驀的站起身來喝道。
長安聞言,側過頭看了眼坐在她右手側的陳若霖,兩人都笑了起來。
她回頭對裘昊道:“我說你年紀也老大不小了,怎麼就不長記性呢?忘了上次對我說這話被打得滿地找牙了?”
裘昊麵色鐵青,一腳踹翻了麵前的幾案,對裘德仁道:“爹,我們走!”
“走?走哪兒去?”長安麵色冷了下來,“想認我做乾爹就讓孟郡守把我請到這裡,不想認了轉身就走。你們把我長安看成什麼人了?由得你們消遣的人?”
“我們自是不敢消遣你,但你也彆想消遣我們!”裘昊一抬手,郡衙兩側跑出來二三百精兵,圍觀的人群中也擠出來大批手執鋼刀鐵棍,體型雄健的大漢,轉眼就把不大的廣場給團團圍住了。
圍觀百姓看苗頭不對,紛紛往後頭退去,隻留下幾個膽大的還在近處探頭探腦。
長安不動如山,隻看著下頭微微笑:“喲,有備而來啊。孟大人,口風挺緊。”
孟衢夾在中間兩邊不是人,有苦說不出,帶著蚍蜉撼樹的覺悟一臉絕望試圖打圓場:“大家稍安勿躁,有話好說。”
“長安,你若見好就收咱們便相安無事,你若不給我裘家活路,拚著魚死網破,你也彆想活著走出這平陽城!”裘昊盛怒之下,氣焰衝天。
“這是要跟我同歸於儘的意思?”長安豎起一根細長食指,緩緩搖了搖,嫩紅的唇角勾起彎刀的弧度,“就憑你們父子,還不夠資格為我陪葬。龍霜。”
龍霜上前,身為女人,吹起口哨來卻比男人吹得還要響亮悠長。
口哨聲落,廣場四周除了郡衙這一麵外,其餘三麵的房屋樓宇之上紛紛傳來瓦片被踩踏的簌簌之聲,四十名背著箭筒挎著長弓的弓箭手出現在眾人的視線中。
他們居高臨下挽弓搭箭,箭尖所指,正是場中眾人。
“這些弓箭手都是陛下從軍隊中精挑細選出來的,射箭的速度不會比諸位眨眼的動作慢多少,在諸位跑進郡衙躲避之前,絕對能在諸位身上留下幾支箭來給諸位做個紀念。”長安端著茶杯輕吹熱氣,用閒話家常一樣的語氣道。
突然之間暴露在箭尖之下,原本帶著旁觀心態的人都坐不住了。
人差不多都是這樣,日子過得越好就越舍不得死。平陽城過得最好的人大多都在這裡了,箭懸在頭頂上總不可能什麼都不乾就坐以待斃。
他們不敢去找長安的理論,於是一個個都把目標對準了裘氏父子。
“裘伯爺,這是你們平陽伯府與九千歲之間的事,縱有誤會,也無需牽連我等吧?”
“就是啊,有矛盾你們內部協商解決就是了,我等隻是來觀禮的。”
“裘都尉一言不合便召出這許多兵丁護院,一副要乾架的陣勢,往輕了說是忤逆,往重了說那便是犯上,便是說出去也是你們不占理……”
嗡嗡嚶嚶。
裘昊雙眼通紅,看著周圍這一張張以往隻會堆笑,此刻卻麵目猙獰的臉,猛的拔出腰間佩刀厲喝一聲:“都給我住口!”
眾人見他拔了刀,驚得後退不迭。
裘昊回身望著長安,一字一句道:“我裘家軍功卓著,有先帝欽封的爵位,縱有行差踏錯,也應當由當今陛下來治罪,輪不到你一個太監喊打喊殺!”
“你說什麼?雜家沒聽清楚,再說一遍。”長安放下手中的茶杯,依然眉眼不抬,一副陰陰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