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官(1 / 2)

女宦 江南梅萼 7327 字 7個月前

七月初,長樂宮。

慕容泓上朝回來,沒急著去天祿閣批奏折見大臣,跟著褚翔在天祿閣後頭的林子裡練劍。

上次他醉酒吐過一次後,胃痛了半個月才好。想起情報上說陳若霖矯健英武驍勇善戰,他深深地自卑了。

他知道人生在世,總有力所不能及之處。就比如說在武功一項上,他慕容泓便是窮儘畢生心力,也未必能及他陳若霖萬一。

以他的地位,他原沒有這個必要與一個藩王之子比戰力武功,但關係到長安,那便不同了。他比不過陳若霖,但這並不妨礙他在自己原有的基礎上努力做得更好一些。

於是便給自己定下規矩,每日必須至少擠出半個時辰的時間用來強身健體,雷打不動。

他是心性堅韌之人,要麼不做決定,一旦做了決定,即便再難再痛苦,他也能堅持下去。

他在學武上並沒有什麼天賦,簡單的幾個劍招,他練了足足半個月才有些樣子,也就身份在那兒壓著,不然褚翔這個師父恐怕早就要暴走了。

褚翔其實一點都不想暴走,事實上他每天看慕容泓練劍練了沒一會兒就大汗淋漓的,還覺得挺心疼的。慕容泓這身子若是適合練武,先帝早就教他了。前十幾年都嬌嬌弱弱地過來了,也不知現在為何突然要這般折騰自己。

這邊正練著呢,張讓忽來到林子外頭稟道:“陛下,鐘羨鐘公子求見。”

慕容泓收劍,麵如紅霞地回身,眉頭微蹙:“他不是在家養病麼?”

張讓遲疑:“這……既然來求見陛下,大約是病好了吧。”

慕容泓將手裡的劍扔給褚翔,侯在一旁的長福急忙遞上帕子。

慕容泓一邊擦著額上的汗一邊走出林子,對張讓道:“讓他候著,朕要更衣。”

兩刻之後,站在天祿閣外頭的鐘羨才被允許進去見駕。

慕容泓簡單地擦洗了一番,換了衣服,看起來一切正常,除了頰上熱出來的紅暈還未退之外。恰鐘羨也在外頭曬紅了臉,這下也就都不用覺得對方臉紅有什麼不妥了。

“微臣拜見陛下。”鐘羨來到禦前,下跪行禮。

“起來吧。”慕容泓放下手裡的奏折,抬起眼來看著他。

自鐘羨去年離京去橫龍江治水,他們兩人也有一年多未曾見麵了。中間發生那麼多事,如今再見麵,對彼此的感覺難免都有些微妙。

慕容泓向來是個喜怒不形於色的,心中哪怕已經是驚濤駭浪,表麵也能滴水不漏。難得的是,鐘羨看起來居然也若無其事一般,仿佛曾被起義軍擄去做了應天將軍的人不是他,前陣子因為他回京,朝中爆發的那場該不該給他定罪的戰爭他也一無所知。

鐘慕白與慕容懷瑾聯姻的好處在這場朝廷爭鋒中充分地體現了出來,連右相姚沖都幫著鐘家說話,本來應該發展成腥風血雨的原則性問題,因為一方壓倒性的優勢,在鐘羨真正抵達盛京之前就消弭於無形了。

這些念頭在慕容泓腦中一閃而逝,他看著似乎和以前相比隻消瘦了些,彆處並無改變的鐘羨,平靜地開口:“看來你的病大好了。”

“是。微臣回京不久,陛下特派張公公前來探視,微臣此番入宮,乃為謝恩。”鐘羨道。

“舉手之勞而已,何足言謝。”慕容泓隨手拿起一本奏折,道“你舉薦狄淳的折子朕已經看過了,看來橫龍江你是不打算回去了。去年橫龍江襄州段決堤,你在救災過程中也算是頗有建樹,為何這般半途而廢?”

鐘羨道:“微臣原本是打算養好病後再回去的,隻是此番回家,發現家中爺娘為著我竟平添許多華發。橫龍江治水一責,不是非我不可,但家中爺娘殷殷盼子之心,卻唯有我能撫慰。故,不願返任,乃是微臣私心作祟,還望陛下恕罪。”

他言辭懇切,雖有因私廢公之嫌,但這樣的理由總好過於其它。

“母慈子孝乃是人之常情,朕自是能夠體諒。那接下來,你有何打算?”慕容泓問。

“若是陛下應允,微臣,想進禦史台。”鐘羨直言道。

慕容泓聞言一愣,鐘羨這是在向他要官嗎?雖說禦史台除了禦史大夫和中丞外,也沒有什麼高品級的官職,可問題是,這種舉動,不是鐘羨這種性格的人能夠做得出來的。

“為何想要去禦史台?”按捺住心中的驚詫之情,慕容泓麵色如常地仔細觀察著鐘羨。

為何想要去禦史台?聽到這個問題,鐘羨腦中瞬間閃過一張碧眸紅唇、妖嬈而邪肆的臉。

“若我要你將那人交給我,你有什麼條件?”

“簡單啊,你先回去當個言官,如此,若以後有人在朝上彈劾她,你也有那個能力和立場為她辯駁。至於其他的,我們以後再說。”

鐘羨知道陳若霖不懷好意,但,就目前而言,他彆無選擇。

“因為我能儘一個言官該儘的本分,而又無懼任何打擊報複。”他道。

他這話說好聽點是忠君,說難聽點那就是狂悖,聯係起前段時間鐘太尉為了保護兒子在朝上以權壓人力排眾議的勢頭,後者傾向更嚴重一些。

“如此甚好,你且回去等著。”慕容泓從他身上收回目光,伸手拿過案上的奏折,無言地暗示他今日的見麵可以到此為止了。

鐘羨卻並未如他所料那般謝恩退下。他恩是謝了,但下一句卻是:“陛下,微臣在回來之前見過了九千歲。”

慕容泓攤開折子的手微微一頓,想起長安當初是為的什麼離開了盛京,他手指緊了緊,複又抬起頭來看向鐘羨。

“她一如既往的雷厲風行忠君愛民,並未辜負陛下賜其九千歲封號的恩寵,請陛下放心。”鐘羨語氣表情都很正常,並看不出多少情緒。

慕容泓默了一瞬,道:“朕知道了。退下吧。”

這次鐘羨未再遲疑,行禮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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