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靜嫻也笑了,眼底閃過一抹狡黠的俏皮。
“我打算答應省隊的邀請,去他們花滑隊裡指導芭蕾。”
“所以,將來如果我隨隊出去比賽,他父親又恰好不在的話……溫醫生,能不能拜托你,到時候再幫我們照看幾天江耀?”
溫嶺西當然同意了。
老實說,他當江耀的主治醫生也這麼久了,對這個孩子有很深的感情。
再加上江耀那麼安靜乖巧,不會亂動東西,不會傷害自己。照看他比照顧一盆植物還簡單。
甚至做飯的時候都可以多做一份,完美解決了溫嶺西這個單身狗“做少了太單調,做多了吃不掉”的困境。
何樂而不為?
愉快而短暫的交談過後,溫嶺西就把江耀正式交還給了他的母親。
江耀今後的生活,一定會越來越好吧。
溫嶺西起身,送這對母子出門。
站在診室門口,徐靜嫻忽然想起什麼似的,轉過身道:
“對了,溫醫生,關於人格融合的事……”
“噢。”溫嶺西道,“人格融合暫時還不急。他現在的情況很好,副人格的存在,對他來說是有幫助的。所以我建議把人格融合推遲,再觀察一段時間。”
“好的。”徐靜嫻點頭,臉上露出好奇,“溫醫生,那,人格融合之後,他到底會變成什麼樣子?我感覺他心裡那個副人格,比他原本的自己要成熟很多……融合之後,他是不是會……”
溫嶺西明白徐靜嫻話裡的意思。
或者說,期待。
由於自閉症的關係,江耀在社交和日常生活中非常弱勢。無法完全獨立生活。
但他的智力其實是正常的,甚至可以說,在某些方麵還是個天才。
江耀的副人格——經過多次診療,溫嶺西已經有所感覺——那個副人格,似乎是一個比江耀大了幾歲的、成年的男性。
副人格比主人格更懂得社交技巧,擁有更強的獨立自主生活能力。
如果能適應社會,如果能正常地上學,工作……
那麼他或許將來還有希望組建自己的家庭。
他或許還有希望,過完正常人平凡而幸福的一生。
“……還是繼續觀察吧。”溫嶺西明白徐靜嫻的期待,但仍然不想給徐靜嫻太多希望。畢竟有了希望之後再打破,反而更令人絕望。
人格融合不一定能成功,即便成功了,誰也無法預料最後融合出來的到底是個什麼狀態。
“好的。理解。”徐靜嫻很明事理地點點頭。
她習慣性地去牽江耀的手,然而手剛伸出去,就停在半空。似乎意識到自己不應該再把兒子當成一個懵懂無知的小朋友。
她的兒子,畢竟已經21歲了。
是個成年人了。
於是徐靜嫻拍了拍江耀的肩膀,笑著說:“走吧,跟溫醫生說再見。”
江耀轉過頭來。他的手裡還抱著溫嶺西送給他的那盆綠蘿。
“再見,拉布拉多7。”江耀說。
停頓一下,他低頭看看手裡的綠蘿,像被提醒了什麼似的。於是又補充了一句。
“謝謝,拉布拉多7。”
……還是拉布拉多啊。
溫嶺西無奈地笑笑。
拉布拉多,大概是“醫生”的意思?溫嶺西隱隱記得,自己好像是江耀的第七位主治醫生。
溫嶺西目送這對母子出門。回到診室裡,看著書架上空出來的位置。
他笑了笑,決定下班後再去買一盆綠蘿。
……
江耀的下一次複診,預約在一個月以後。
溫嶺西本來以為,下次見到江耀的時候,可以跟他聊聊昆蟲學的話題。
沒有想到,僅僅在三天後,溫嶺西就再次聽到了和江耀有關的消息。
——徐靜嫻死了。
江耀的母親,那位前芭蕾舞者。
死了。
死狀非常離奇。是在芭蕾舞教室裡,穿著舞鞋。腰以下的部分完全變成了一灘肉泥。
據看過現場的人說,她那種樣子,就像是有人捏著她的腰,像插蠟燭一樣,反複把她的雙.腿往地板上插。
一點一點,一次一次,直至筋骨粉碎,血肉剝離。
直至兩條腿完全被搗成爛泥。
而江耀本人,當時就在現場。
他在母親死去的舞蹈教室外麵,躺在長凳上睡覺。直到早上開門的舞蹈教室工作人員尖叫著報警,他才睡眼惺忪地坐起來,環顧四周,茫然地問:
“天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