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性!小尼不免一樂,勸慰道:“讓你跟我住還委屈了不成。再說,那麼個炕,睡你們四個還行,加上個李施主,你不嫌擠得慌啊。” “兩個人住,當然好了。但也得看啥時候,就咱倆餘下的那點柴,左不過燒個五六天就沒了。”單間、兩人間誰不想住,那也得看什麼房配置的什麼條件。 慈念庵本是奚家的家庵,無論是初建還是後來的改建,多是遵照後宅院落的規格布局。宿舍區設在一眾主建築的後麵,夾在武道堂和種植區的中間。 分了三個院落,分彆為一等無為院,二等靜憚院、三等了塵院。 光從房舍好壞、院落的大小就可以看出各院的差彆。 無為院、靜憚院那都是青石打底,青磚築牆、青瓦蓋頂。了塵院則不同,不說是泥坯牆茅草頂,它還是慈念庵擴建時,建築隊給予的贈品,本用來當倉庫、雜物房使的。 不說房舍不同,就是配套設施、物資分配也是不同的,好差優劣之間,三個院落是一級一級的往下減。慧寧從靜憚院裡搬到了塵院才知道,這差彆到底有多大。不說其他,燒炕的柴火都供應不足。 現下雖已是三月中旬,可現在的氣候遠沒有後世的溫室效應,又是在冬北,不到四月末,山上的積雪是化不完的。 “我問過師叔了,往後幾日都是大晴天。下山的石階,午時化了冰,便能走了。我們多去山腳撿些柴回來,曬上個幾天,也就能用了。 你也看到了,慧心當天的情況,可是不太好。” 豈止不好!吐得手腳都抽搐了。連洗了兩遍澡,當天下午就起熱,燒得昏了一天一夜才醒。 李樂儀看她的眼神,她到現在想來都怕。 越是怕,越是恨。那明明是她這具身體的母親,卻猶如母雞護崽般地護著慧心那尼。 一陣悠長厚重的鐘聲響徹庵堂。 兩人飛快地起來穿上棉袍僧衣,裹上白織布襪子,趿上棉鞋,拿上木盆布巾往齋堂的灶下取水。 兩人一路穿過朝霧,轉過小路,迎麵見李樂儀提著食盒從齋堂走來。 不免停下,抱著木盆單手執禮:“喔彌托佛!” 李樂儀含笑點頭,望向慧寧的眼神帶著明顯的不喜。 慧寧有些心虛地偏頭僻過李樂儀的目光,聽著她的腳步走遠,不免扭頭望向她的背影。破曉前的晨曦,與昏暗中隱有一線亮光。 不看她都知道,對方的脊背永遠是挺直的,烏發挽髻檀木為簪。而那一絲微亮,讓她看清了對方的衣著,藏藍色偏襟大衫白色裹邊,同色褲子下是係帶棉鞋,黑色為麵白色千層納底。 “慧寧,走了。”小尼走了幾步,還不見慧寧跟來,回頭望見她對李施主的打量,不免跟著往對方的食盒上瞟了兩眼。 “你說李施主這又是借宿在庵裡,又是借用灶火烹食,得給庵裡捐多少香火啊?” “你說什麼?捐香火?”香火!錢?慧寧心裡猛然一跳,才發現這些日子,自己忘記了什麼。 原書中,奚道儒寵妾滅妻,其嫡子奚士綸結婚後,原配嫡妻許鳳娘自認儘了最後一道為人母的責任。收拾了自己的陪嫁,帶上自願跟隨不願離去的兩名丫環,轉身上了後山入了慈念庵,剃度出家,道號慎悟,便是上一任的庵主。 慈念庵修建在距離奚家莊三公裡遠的大青山的半腰處,庵後是綿延數萬裡的蒼茫大山。 早年受奚家祖上的供奉,接收或犯錯、或被棄、或自願入庵的女眷、女嬰,在這一片享有善名。 後來進入民國,女子的地位有所提升,可戰亂加上天災,這麼些年過去了,庵裡的人數急速添增,求神拜佛的香客也絡繹不絕。 慎悟接任慈念庵的庵主後,利用手中的嫁妝,將慈念庵由原來的前殿後院,各五間正房,三間東西廂,擴展到了。 有閣為“蓮彙閣”,雖然隻有一層半,卻也藏了一萬八千多本書籍。有慎悟、秋師傅那樣,落發前帶來的;也有鎮上、外來人員的捐贈;還有眾尼化緣在外行走時抄錄的。除大量佛經外,還含醫藥、膳食、書畫、棋譜、建築等。 蓮彙閣前有個蓮花池,名為“放生池”,圍著一圈木欄杆。 有客舍為“上客堂”,一溜五間正房的大院子,內設左右廂房各三間。青磚碧瓦,青石鋪路,一棵百年菩提立在院中央,圍繞著菩提樹擺了一圈石桌木椅。 有藥舍為“百草堂”,四間正房,三間倒座,左右各兩間廂房。由了秋師傅帶著兩個徒弟慧智、慧寧,三個藥尼慧心、慧聰、慧明主持打理。 另,就是位於大殿後的講經堂和位於後山處的武道堂。 及,在慈念庵的山腳旁,依著一邊的山體而建的“雙佛亭”,亭後的岩壁上密密麻麻的刻著一卷《法華經》,蜿蜒而上,長50米。 就算如此大規模的擴建,慎悟的嫁妝似流水般的流出,她亦為剛出生的孫女備下了份嫁妝。 原書中,女配慧心剛剛病愈,便聽聞大哥戰死沙場。山下的奶奶聞訊昏了過去,不幾日便撒手人寰。爺爺承受不住,當即病倒在床。 慧心再入虎落崖,捉銀魚時誤踩機關,提前打開了洞府,拿到了慎悟為孫女留下的嫁妝。 當時自己還因作者給洞中的寶藏幾千字的描寫,拖拉了劇情,而打了負2分。算算離事件發生的時間,不足半月。 “是啊!不捐香火,李施主哪能在庵裡便宜行事。” 慧寧捂著“砰砰”亂跳的心,隻管胡亂點頭,哪裡聽進了對方再講什麼。 …… 困在屋裡,不知歲月。 薑言躺睡在炕上,偏頭往窗戶那裡看,她記得前些時日醒來,窗外露出的枝椏還透著枯色。今時再看,已綻開了苞芽,隻不知是什麼樹?會開什麼花? 看著想著,棉被下的手指不自覺地開始描畫,片刻她才反應過來,手下畫的是那晚夢中的立體模型地圖。 那月亮、那村莊、那巡視的行人、那衣著和配戴。 滄海桑田,時光變遷,這世間原來早已換了模樣。 火藥、槍炮、飛機、火車、鐵路…… 那夢如此真實,真實地似她親身經曆了一遍般。 還有,那夜最後一眼對上的大胡子,是那麼的親切,似血脈相連的親人,那雙眼更是像極了前世的哥哥薑澤。 她渴望著睡去,在夢中與他再次相見。 可不知為什麼?她的夢斑駁迷離,有前世的經曆、今生的庵中生活,卻再沒見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