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日常(1 / 1)

五十年代紀事 秋楓白露 2383 字 10個月前

李樂儀洗衣回屋,從爐火上的瓦罐裡舀出半碗八寶蓮子茶,放在炕桌上晾著,探頭對炕上的薑言輕聲詢問道:“心兒,今日感覺怎麼樣?可有哪兒不舒服?” 薑言收斂了下心中的情緒,想到這具身體的情況,不敢在昏昏沉沉地躺下去。 世家貴女對醫理哪會沒有半點研究。更何況,後半生她陷在宮中,為保命,醫理秘術她不得不深下幾分功夫,研究掌握個精湛。 這具身體先天多有不足,後期雖也儘力調養了,卻稍有偏頗。再加上此次寒潭落水,身子浸了寒氣,經脈於堵不通,導致她連墨家的內功心法都無法運轉。 生逢亂世,墨家攻弩暗器於這世道上已失了優勢,再沒了武功在身。於她,每天活著心都忐忑難安。她必須儘快找齊藥材,調理好身體,將內功心法撿拾起來。 以肘抵炕,薑言剛撐起半個身子,李樂儀就抓起棉被上蓋著的僧棉服給她披在了身上。 薑言順勢伸胳膊穿在了身,“這兩天都沒再起熱,身上好了不少,我想下炕去外麵透會兒氣。” 李樂儀聞言,轉頭望了下外麵高升的太陽,窗外那在春日下綻開的杏苞,點了點頭:“也好!順便給這屋子打開透透氣,散散藥味。” 說著李樂儀順勢坐在炕沿上,手順著棉袍的領口,將手探到她的後背,幫著整理折褶的裡衣,手指觸到薑言的脊背,肌肉緊繃僵硬,板結成塊。李樂儀一麵心痛地輕揉著,一麵說道:“我等下在把被褥拿在太陽下曬曬,晚上你再睡,宣宣軟軟的就不覺得板背了。” 李樂儀隻當薑言這麼些天睡得長了,才導致的肌肉骨骼僵硬。隻有薑言自己明白,前世以宮奴的身份入宮後,不過兩年她飛快地爬坐上女官的位置。離逃亡和當官奴的時間太長了,有些苦便吃不得了。 “謝謝媽媽!” 這具身體目前隻有十三歲,從薑言嘴裡吐出的聲音,軟軟糯糯的似剛蒸出的白麵糖糕。直甜到李樂儀的心裡,對女兒清醒後連日來表現出的,對事事的淡然和對她親近的抗拒,產生的失落、心傷,在這刻釋懷了。 薑言自然地伸著手,讓李樂儀扶持著穿衣,穿鞋、洗漱、搽一種不太好聞的麵脂。 她原還想著,李樂儀是這具身體的母親,她自當以母為尊,哪用事事勞煩與她,當嬤嬤般使喚。可偶有的幾次觀察,她便知自己的想法錯了,這裡不是前世,父母子女之間禮教規矩次之;親情互動陪伴成長,反而是原身這對母女長期的相處之道。 薑言內穿僧袍,外罩李樂音做的大氅,就連光頭上也被李樂音給扣了頂棉帽。被李樂儀扶著一腳踏出屋外,迎上滿院的陽光,她眯了眯眼強忍著刺目的昏眩。 “心兒,可是頭暈?我還是扶你回……” 薑言握上她的手,止了她的動作,“不用。”抬頭打量了下院內的環境。 院子的正中間,有個百十平米大,長方形的小花園,正中間用青石砌了個圓台,裡麵種著棵有著三四十年樹齡的菩提樹。青石圓台外麵的地上,呈扇形鋪了圈青石板,青石板外種滿了蘭草、秋菊、月季。天兒剛剛泛暖,除了月季有幾朵花苞與風中搖曳,小花園裡還是一片凋零素色。 而在花與青石板之間,散落著放了幾個長條形的靠背木質長椅。 薑言單手一指木質長椅,對李樂儀道:“媽媽扶我去哪裡坐會兒罷!” 李樂儀見女兒堅持,想想曬曬太陽換個心情也好,便點頭同意了。 坐在長椅上,薑言援了援精神,視線不覺越過小花園打量著整個院子,花園與廊道之間,種著幾棵果樹,梨花、杏花、桃花剛含了花苞。樹與樹之間,廊柱與廊柱之間,晾曬著衣服,床單、被褥,清一色的灰白與深藍。 有幾間窗格半開,能看到伏案抄經、端坐持卷的身影。還有兩間門環上穿了束樹枝,這是避免打擾坐禪打靜、閉齋修憚的信號。 南邊的幾間倒座裡,伴隨著紡車嗡嗡,織機哢哢傳來的還有師姐們的竊竊私語。 若不是知道,外麵正逢亂世之期,她怕會覺得歲月一片靜好罷。 李樂儀安置好薑言,轉身回屋。不但端來了半溫的八寶蓮子茶,還給薑言拿來了中學的國文(語文)課本。 見女兒隻是看著書的封皮發怔,伸手道:“可是不想看?也是,媽媽光想著你坐在這裡會無聊了。倒忘了,你這身子剛剛好轉,怕是精神不濟。” 薑言避開她的手,搖了搖頭解釋道:“有段時間沒看了,突然見到它有些陌生。” 李樂儀收回的手一頓,從次子犧牲的消息傳回,閨女就再沒拿起書本罷。幾個兒女之間,雖相處不多,可在她和丈夫的教育下,他們之間的感情卻要比彆人家的兄妹還要深上幾分。 扭過頭偷偷摸了下眼角,李樂儀溫言道:“溫故而知新,你慢慢地看罷。不用急,有不會的等會兒媽媽晾完被褥,過來給你講。” 薑言點點頭,這會兒也回顧了下腦中的記憶。原主雖自幼身在庵堂,可學業從末落下過。從五歲起,李樂儀就經常上山教她,山下同齡人應學的知識。現下她手裡的書,正是初一下學期的課本。 薑言輕啜了幾口茶水,將碗隨手放在身下的長椅上,翻開國文書,字還是那字,隻是更簡化了,行文也從豎變橫亦多用白話。薑言雖看得滿眼不適,卻發現個事實,她的記憶力好像更好了。 不能說她前世不聰明,也不能說原身笨,倒好像兩兩相加,讓她的記憶力達到了過目不忘的程度。 課本不厚,文章不多。等李樂儀晾完被褥,打掃完房間,端了針線簍過來時,她已看了三分之一,而這些文字似刻在了腦海裡般,再回想仍能倒背如流。 這時初中的課本,除了國文,還有數學、公民、曆史、地理、物理、化學、動物學等。 奚承宜、李樂儀夫婦,雖隻是奚家莊的小學教師,卻均是民國時期大學畢業的高才生。李樂儀每每上山,除了教授女兒正規的課本外,還多教了門外語——英語。 周朝時期萬邦來朝,與突厥,吐穀渾,日本,高麗,大食,吐蕃等國家建立外交關係。 身為宮廷女官,與時俱進,她也跟著幾國使者學了幾種外語,又以突厥(俄羅斯),日本、高麗(朝鮮)三國的語言學的最好。 養病期間,薑言除了吸收李樂儀講解的新知識,還重學了物理、化學和動物學。讓她對墨家的機械、暗器和叔父用琉璜伏火法研製的火攻(火藥)、家族的治鐵秘法及宮庭秘方秘藥等等,都有了全新的認識。 讀書抄經之餘,薑言也沒忘了,多多走動,活動下四肢關節,做些基礎的鍛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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