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打算(1 / 1)

五十年代紀事 秋楓白露 2246 字 10個月前

從墟上偷懶回來的張圓,沒想到剛走到自家胡同口,就聽到這麼勁爆的消息。 見周芸回了屋,她才從一顆老槐樹後轉了出來,探頭對轉身走來的奚紹奕招了招手。 奚紹奕往年在鎮上讀書,去年高考沒中,歸家隨父親在六爺爺手下處理族務,近一年的時間,對村中諸人的習性頗有些了解。 對著必走的那條路上等著八卦張圓,有心當作沒看見都不成。 “張嬸!”奚紹奕叫得頗有些無耐。 “哎喲,奕娃子,我咋聽你們說虎牙在鎮上出事了?被什麼流匪打劫了?那……慧勝那尼說的是真的了?鎮上真的有流匪躥沒?哎呀呀!這可怎麼了得,那墟上定下那麼多的土坯,我們還當真要完成不可?太累了,我這小骨頭哦可怎麼受得了……” 奚紹奕…… 更該擔心的不應該是,怕那些流匪夥同青雲塞的響馬,來血洗他們奚家莊嗎? 為了莊牆的加固,定的那麼些土坯任務,比身家性命財產安全還重嗎? “奕娃子,我剛看周芸哭得那麼淒慘,虎牙是不是傷的極重,怎麼樣,傷到哪了?折了鼻梁還是掉了牙?”她見奚紹奕的嘴角直抽抽,隻當他跟著太過傷心難過,怕是比自己說的更加嚴重。一把扣著他的半邊肩膀,驚叫道:“噯!不會是缺了胳膊沒了腿罷?” 奚紹奕被她一會兒一個的腦補,和噴來的吐沫腥子,弄得心累,身子拚命往外扯。 趙圓像沒發現他的隱忍與不耐,扣著他肩的力道更緊了,臉湊得更近了,“你說,遇到打劫把錢給人家不就行了,完了完了你看落了什麼,不但錢被劫了,人也廢了……” 奚六房後院 牲口棚前,奚士綸從腰間的青竹素布口袋裡,撚了點煙絲裝在旱煙袋裡,點燃前對給牛添草料的兒子交待道:“承宜,去鎮上多帶幾個人,將祠堂暗格裡的家夥式取出來,讓大夥帶上,你腰裡也莫忘了彆一把。回來時將鎮上你嚴叔家的棉油,有多少拉回多少。” 39至43年間,鬼子在鄉野流竄掃蕩,家裡連同族裡花費了十幾根小黃魚,上萬塊大洋,添置了二十把三八大蓋,五把王八盒子,上萬發子彈,打了五百五十把軍刀。 “爹,放心吧,我跟誠適說好了,讓他帶著村裡的民兵跟我一起去。 前幾天,動作不敢太大,鎮上的人便沒有叫回。 經過虎牙這事,我尋思著村裡凡是在鎮上,不管是讀書教書的,還是扛包打工的,這次去都一起帶回來,讓他們回村避段時間再說。”奚承宜給牛添好料,拿了把高梁秸做成的掃把,給它掃了掃身上的浮土殘葉,理了理毛發。 “理應如此,虎牙的事兒在莊裡一傳開,有家人在鎮上的誰還坐得住。都帶回來吧,大家夥心往一處使,還怕渡不過這次難關。” “嗯。”奚承宜點頭。 奚士綸吐出口煙圈,幽深睿智的眉眼隱在煙霧裡,“娃兒們帶回村後,學業上也彆荒費了,你和樂儀抽空給補補課。” “行。”族裡的孩子,自識字起便由他和妻子親自教導著成長,上了初中才放手。受傷了這個更是讓他不落忍,讓他心疼,“虎牙看病住院,你看咱家給拿三塊大洋可好。” “醫藥費有族裡補貼,再加上親朋鄰裡添補些吃食,足夠了。賣田買藥的事剛出不久,錢財上咱家不易強出頭。 錢就彆拿了,讓你媳婦將咱家的老母雞捉上一隻,雞蛋撿上半籃放包紅糖,白麵挖上兩瓢雜糧稱上五斤,走時放在牛車上用麻袋掩了。你帶到醫院直接交給食堂的師傅,將他們母子倆連同陪護人員的夥食,一起安排好。” “吃食上會不會有些太打眼。”鎮上的流匪,劫的不就是錢財吃食。錢財還能藏,吃食可要落在明麵上了。 拿著旱煙袋在鞋底上磕了磕,奚士綸輕歎一聲,“我奚家莊近百年來,沒出過作奸犯科、作惡多端之人,沒出過欺世滅祖、敗家毀業之人,更沒出過吸食富貴膏、沾染黃賭博毒之人。 仁富之名早已在外。 虎牙被劫,為父心裡總覺得這是個訊號。” 方圓百裡,唯奚家莊最為富裕。 兵荒馬亂的年代,大數族人不但能吃飽穿暖,讀書識字,修屋裁布婚事嫁娶,積年還能攢上幾個餘錢。 而這類人卻不含虎牙母子。 虎牙爹戰場犧牲,虎牙媽哭垮了身子,田間的活計做不得,整天隻圍著鍋台及後院幾分菜地轉,養家戶口都難。 奚家莊有村小學,族中孩子到了年齡均可入學,所有費用全從奚家嫡係為族中,添置的三百畝祭田的出產中扣除。 虎牙村小畢業後,因於讀書一道,天資還算出眾,其父又是烈士。經族中商議,書本學費繼續由族中供給,吃食花用便有自己承擔了。 故而,他身上的衣著時常帶著補丁,零用錢近乎於無。 聽孫子說,被劫去的毛票還不夠買上個肉包子。 奚承宜握掃把的手一頓,“父親的意思是,流匪的目光已盯上了我奚家莊?”抬眉凝思,“可要我帶人去會一會?” “隻怕會獅子大張口!”奚士綸搖了搖頭,無論是養虎為患,還是與虎謀皮,他都不願。“按原計劃行事,加築莊牆,牆體內掏修工事,明調暗堡,密布槍眼。 此次去鎮上,你們不但要把棉油拉回來,也要去鐵匠李那定些鐵棘。”到時滾油鐵棘槍彈大刀齊上,隻要青雲塞的彆摻和,幾個流匪還怕收拾不了。 “爺爺、大伯,吃飯啦!”奚兆瑋亮著嗓子從前院飛跑過來,近前又道:“旺叔爺、八奶奶、五奶奶、丁嫂子、貴蘭姨……都來了,讓幫著將他們各家在鎮上或上工的或讀書的,都一起帶回來。” 父子點頭,各自拍了拍身上的灰塵隨孫子侄子一起往前院走。 “六哥!” “六爺!” …… 奚士綸將旱煙袋往身後一彆,對眾人擺擺手招呼道:“先去堂屋坐下,喝口茶。”便自顧自地在木盆裡洗了手臉,用手巾擦,才往堂屋走來。 “將莊上在鎮上的諸人接回來這事,承宜、誠適等會兒帶著人手就去鎮上辦,還有什麼嗎?”接過孫子兆瑋給自己端來的豆麵條,奚士綸一一望過眾人,抬眉問。 諸人擺了擺手,訕訕道:“六哥,吃麵吧!有你這句準話就成,承宜、誠適辦事,我們放心,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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