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言、奚兆燁趕到溪麵上橫懸的樹杆前,那鬆鼠已挪動到溪流的正上空。 隔著斷距離看去,小家夥的額頭和背還好,隻是受傷的腿卻因長時間的走動,青棉裡衣包紮的傷口已被血水滲透,看上去頗有些狼狽。 “哎喲!小家夥也不怕疼?”奚兆燁說著踏著樹杆走了上去,彎腰伸手去抱。 小家夥聞聲回頭,額頭上包紮的青布條隨風一個飄擺,糊在了它的臉上,遮了雙目。它慌亂而又誡備,弓著身子搖著頭連連後退。 後腳因受傷不便,情急之下一腳踏空,身子一歪朝樹杆下滑去。 奚兆燁心中一驚,“咚”的一聲單膝跪在樹杆上伸手去撈,鬆鼠小小頭顱、骨肉的身子從他手中滑過,蓬鬆的尾巴被他一把抓在了手裡。 俯身探頭,奚兆燁上身前傾的厲害,背上竹簍裡的藥材跟著往外躥出朝溪水裡掉去。 薑言疾步上前一手扣住他背後的竹簍朝上輕提,一手拿著藥鋤彎腰一勾,在成紮的藥材落水之前攔著朝上一挑,於空中往懷中一勾一帶,接了個滿懷。 輕籲了口氣,奚兆燁從樹杆上帶著鬆鼠爬起,麵對著小家夥的不停掙紮,伸手扯了下它的耳朵,張口訓道:“動什麼動!老實點!沒看剛才差點落水嗎?就你這一身的傷,見了水再發個炎,還能活命嗎?” “吱吱……”小家夥不顧背上也開始滲出血的傷口,隻管扭著頭看向身後的山林一陣狂叫,顯得萬分的焦急。 “心兒,你看它是想乾嘛?”奚兆燁幾欲抱不住它。 薑言想到了精神印記裡的那抹軍綠色身影,看向小家夥的目光帶了份打量。 小家夥莫不是家養的不成? 可是幾次在慈念庵後山見它,完全沒有喂養的痕跡啊! 一時想不明白,精神力也已將儘,薑言沒了探尋的心思,隻朝奚兆燁搖了搖頭。 兩人一鼠踩著樹杆過了對岸。 取下背後的竹簍,放置溪水一旁,薑言將懷中的藥材,重新放進奚兆燁的竹簍裡,拿著藥鋤的手一指回身處的葦叢:“哥哥留在這裡幫它處理傷口,我去捉隻野鴨回去燉湯。” 奚兆燁跟著看了看百米外葦叢裡閃過的鴨影,“行!小心點快去快回!” 這片葦叢有舊年割過的痕跡,新長的葦子剛到薑言的大腿,還掩不住成年野鴨的身形。 薑言帶有袖弩,她也不多要,隻選中聚集在一起的三隻,弩箭連發,不待野鴨驚飛便倒在了葦叢裡。 穿過細葦,薑言拎起它們的翅膀,丟在葦叢外的草地上。 春季是繁殖的季節,薑言對幼鴨沒有興趣,倒是喜吃家中老太太醃製的鹹鴨蛋。 鹹度適中、顏色細而油多、含在嘴裡鮮香可口,可惜的舊年存貨已是不多。 葦叢裡趟過一遍,薑言挑著新鮮的撿拾了三十個。 鴨蛋用大葉子分包了,塞進了兩個竹簍裡,用上麵的草藥一蓋,什麼也看不出來。 薑言射殺的野鴨又大又肥,這個季節的村民一個月也不嘗一回肉味,拎在手裡太過紮眼。 六房家裡地多,柴火堆得燒不完,打柴什麼的有些假。還好家裡喂了牛和幾隻雞,倒是可以扯些草回去。 野鴨捆在草裡,被薑言和奚兆燁合抬著出了山。 一路上顧及著奚兆燁懷裡掙紮的鬆鼠,兩人走得不快,到了莊牆北門,已是傍晚時分,天色漸漸地暗了下來,四野的霧帶著地表的濕氣升騰而起,於空中沉浮。 遠遠地望著村口聚集的人群,兄妹兩雙雙就是腳步一頓。 “哥!我咋看到李施主的身影了呢?”薑言眨了眨眼,望著撒腿跑來的人影,可不就是她。 “嗯,不但有李姨還有奚曦、虎牙他娘、張嬸。”奚兆燁困惑地看著朝這走來的人群,該做飯了,一個個的不會是專門在此等他們兄妹的吧! “我們換道還來得及嗎?”薑言輕喃。 “不管是走村後、還是穿街而行,村口這裡都是必經之路。除非我們一開始進莊門時,直接繞南或繞北而行。”不過現在說什麼都晚了,沒見人都跑近了。 “心兒!你真進山了!”李音看著薑言手裡抬的身後背的,驚呼一聲張著胳膊就撲了上來,“可有傷著碰著?你這孩子咋這麼不聽話呢?山裡是你能去的嗎?” 薑言縮著身子往後退了又退,不得已放下和奚兆燁合抬的青草,往他身後躲,她不喜與不熟的人身體接觸。 李音又哪裡會輕言放棄。 上午兩兄妹從她眼皮子下走後,她連手裡的衣服都沒心洗了,胡亂地收進木盆讓人幫著稍回家。 她自己尋著兩人前行的方向,一路追到了北門口。因為沒有族長的手令,自然是被攔在了門內。 一整天下來,她魂不守舍、心神不安地等在村口,好不容易等回了人,“這是什麼?草……你弄草乾嘛?要喂牛嗎?喂牛有麥杆麥麩就行了,哪用得你專門上山打草,六房的牛得主貴啊!可憐的心兒……” 薑言被她扯著身後的背簍哭嚎,臉色難看,說話自然沒有好氣,“沒看見我背的是草藥嗎?” “妹妹怎麼說話呢?”奚曦喘著氣過來,伸手攙扶住李音的胳膊,看向薑言溫言道:“李嬸口裡句句是對妹妹的心疼,妹妹黑著臉惡聲惡氣是哪裡的道理?” “妹妹說話不過大聲了點,怎麼就惡聲惡氣了?”奚兆燁擰眉看向奚曦,怎麼一說話就這麼不中聽呢。 薑言伸手扯住奚兆燁的袖子,將他往身後拽了拽,不讓他參進女人的口舌裡,掃視了眼趕來的周芸、張圓,對李音和奚曦道:“村裡十幾個傷員等著用藥,我和哥哥辛苦采來,不說要讓人心存感謝。也不能見麵又哭又嚎,外加指責吧!” “心兒,我……我沒有……我就是心疼……” 不管李音的言語、態度有多出格,又累又渴又餓的薑言都無心探尋,也不想陪著她在這裡折騰,直接打斷她的話,“李施主心疼莊裡的傷員,我懂!六房也懂!我們自會儘力購置或采摘藥材,不讓大家斷藥。” “妹妹是不是誤會了什麼?我們四人等在這裡,不過是聽李嬸說你和兆燁哥進山了,心中擔心吧了!怎麼到了妹妹嘴裡倒像是我們不知感恩,對六房一家多有怨恨似的。”奚曦一雙帶笑的眼睛,浸滿了水,好似隻需輕輕一晃,就流淌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