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幾句口角而已,就攪和成了六房與村中族人的矛盾。薑言不免認真看了幾眼麵前的奚曦,小小年紀心眼不少,“貧尼從山上歸來,又是背又是挑的累了一天,隻想趕緊回去歇上一歇,見了李施主無故落淚,曦施主張口指責,難免就心氣衝了些。倒是貧尼的不是。” “妹妹……”奚曦眼裡的一汪水,當真就因這麼幾句話流了出來,讓薑言仿佛看到了西洋景。大周貴女多是驕矜、堅韌,薑言自己亦是甚少淚流哭泣,自是不明白,這種動輒流淚的委屈與風情。 “姐姐隻是見你對李嬸說話語氣不對,怕你小小年紀心中想岔了,難免急切了些……妹妹……”麵對薑言饒有興致的看戲表情,奚曦的哭聲一噎,射向薑言的目光裡含了怨毒。 掏出手帕準備遞上前去的奚兆燁看了個正著,心下一個哆嗦,伸出去的手又縮了回來,那手一時無處安放,不自覺地撫上了鬆鼠的脊背。 碰到鬆鼠的傷處,小家夥疼得“吱——!”的一聲,在他的懷裡又掙紮了起來。 “哎呀!兆燁,你抱的是什麼?打的兔子嗎?”張圓的話一出,奚曦的哭聲一滯,咽了咽口水,掃向奚兆燁懷裡的眼神無比炙狂。 李音的哭聲一頓,舔了舔嘴唇也朝奚兆燁看了過去。 唯有周芸抬起的雙眸和薑言一對,尷尬地垂了眼瞼,拍起了自己的衣襟,好似上麵沾滿了灰塵。 張圓湊得太近,奚兆燁不適地往後讓了讓,“鬆鼠,一隻受傷的鬆鼠。” “鬆鼠?我還以為是隻兔子呢?不過鬆鼠也是肉呀!”搓了搓手,張圓看著鬆鼠的眼神似看到一盤鮮香油亮紅燒肉,一張圓臉上掛滿了垂涎。 被幾雙眼睛熱切地注視著,奚兆燁護著鬆鼠的手臂僵了一僵,彎腰提起腳下的草團,慌忙道:“現下我們兄妹剛剛從山裡回來,又累又餓,還請容我們先回家。” 薑言有幸見到了村人對肉的執念與狂熱,深怕自己草團捆的不緊,哥哥提拎著露了裡麵野鴨的痕跡,緊跑幾步跟上奚兆燁,伸手抓住棍子的一頭抬了起來。 “唉!彆走!兆燁,你看這樣行不行,藥材我給你們背回家,你們將鬆鼠給我。” 聽到張圓在背後的叫喊,兄妹倆立即疾走起來,轉眼消失在薄霧籠罩的暮色裡。 張圓還待要追,被周芸一把扯住了胳膊,“彆去!讓人看到還要不要臉?” “什麼臉不臉的,沒聽我說嗎?我給他們背藥材,讓他們給我鬆鼠,以勞換食他們又不吃虧。”張圓拽開周芸的手,望了望入村的大路,連個人影也沒有了,“看看!看看!人都不見了,都怪你!要不然我們家晚上怎麼地也能煮鍋肉湯。” “沒見那鬆鼠身上包紮著布條嗎?慧心是慈念庵上的尼姑,信佛!豈會救了又轉頭給你殺生。”周芸歎了口氣,無奈地說。 “唉!你這麼一說也是。”張圓雖心有不甘,一想也是,倒也不在糾纏。 “可是……我見他們兄妹背簍上的肩帶,陷在肩上的薄棉衣裡勒的極深,單隻一簍草藥,哪有這麼重。會不會……會不會打了獵物藏在了背簍裡。”奚曦扶著李音的胳膊,走進周芸、張圓兩人柔柔地道。 “不是說慧心信佛嗎?奚兆燁怎麼在她麵前打獵!”張圓驚跳起來,望著周芸的目光含著抱怨。 “慧心信佛。可六爺爺家這些日子也沒斷過葷腥啊!”奚曦繼續細聲細氣道,“前天不還專門在荷塘裡下了漁簍嗎?” “六叔家養了幾個傷員,不做點養營的怎麼行。打不打獵也是人家的事,你們莫不是還想上門討要不成?”周芸看向奚曦的目光帶著審視。 奚曦不自在地抿了抿唇,“虎牙哥哥住院期間,承宜伯沒少送雞、送蛋,想來周嬸跟著吃了不少,如今倒是不饞了。” “什麼?六房給你們送雞!還送雞蛋!”張圓一把扯住周芸的胳膊,“送了幾隻雞?多少蛋呀?香吧!”虎牙出院回來後,他們雖也送了禮過去,不過誰家舍得送雞啊!就是雞蛋一家也不過拿上五六。 “你——!”周芸指著奚曦,對上她泛著水光的眼,對著個小輩難聽的話到底說不出來,”可兒子受傷住院受了多大的罪,到她嘴裡倒成了個騙吃騙喝的。“想著不免有些憋屈,狠狠的一甩手,轉身就走。 “唉!你怎麼就走了!等等我!你還沒回答我呢。”張圓一見,緊追而去。 李音從奚曦的手裡抽出自己的胳膊,“天晚了,曦丫頭也該回家吃飯了。” 暮色裡望著李音的背影,奚曦咬了咬牙,高聲問道:“李嬸,你為什麼對慧心比親閨女還親啊?” 李音的心臟一陣狂跳,強忍著回頭撒她的衝動,一言不發,隻機械地邁著步子朝家走去。 漸漸聽不到身後的人聲了,薑言才有些脫力地慢下腳來。 “累了?歇一歇。”奚兆燁示意薑言放下手裡抬著的木棍。 “不用了,走慢點就好了。”薑言搖了搖頭,離家也不遠了。 奚兆燁這會的腦子其實還有些混亂,裡麵映著的全是奚曦望向妹妹的眼神,“小妹,我咋感到奚曦不怎麼喜歡你呢?” 薑言一怔,自己好像總共隻見過奚曦三次吧!怎麼?她對自己的敵意,就連粗神經的哥哥都能感覺到了。 沉默片刻,奚兆燁猜測道:“是因為你比她長得好看嗎?” “哥!你咋懂弄多呢?”薑言懷疑地打量著奚兆燁,“和女同學相處過。”她可是知道的,現在男女上學可以同班同桌。 “瞎……瞎說什麼呢?”在薑言的目光下,奚兆燁難得地紅了臉,“她……她看你的眼神不對。” “哦——?”薑言長長的拖著音,“哥哥連女孩子眼神裡表達的是什麼意思都這麼清楚了!” 奚兆燁…… “可是心兒和兆燁?”奚承宜放學回來不見閨女,家中找遍才在老父的嘴裡得知女兒跟侄子去了山裡,哪裡還坐得住,這不找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