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能夠與傳說中的顏首席相處,每一個天衍宗的弟子都十分激動。
如今他們正在和伊耆藥宗的弟子一起,維持著報名現場的秩序。報名的人多,維護秩序的弟子隻可能更多。哪怕是插個隊,都有可能引來一群弟子一擁而上。伊耆藥宗和天衍宗還互相有個較勁兒的心裡在,雖然不至於真的大打出手的傷了和氣,但想要贏過對方的願望也是特彆強烈的。
青要門、覺生寺、白鹿洞書院以及坐忘心齋,這一回也跟著天衍宗的第二批弟子一起,來了一部分人。他們幾乎是在最後幾天趕到的,如今都在抓緊時間休息。
帶隊的卻不再是年輕的首席,而是修為境界與顏君陶更加匹配的長老。
這既是對顏君陶的尊重,也是對顏君陶的堤防。
和光同塵界的五個九星門派的關係,基本就是表明上和氣一團,背地裡暗暗較勁的塑料情。說不上有多不好,但也說不上來能有多好。
當然,如今在外麵,他們還是會儘己所能的一致對外的,畢竟他們才是一界的人。
顏家隻派了已經是伊耆藥宗弟子的公子陽作為代表,連剛剛拜了青要門門主的娘子玉都因為實力低微而沒有跟來。青要門的雅歌仙子也很遺憾,因為“病了”而無法前來。但據說其實是被她師父拘在山上麵壁反省去了,因為她在青要門內給顏君陶組了個姐姐粉。媽媽粉的後援會。
青要門的門主知道後,氣的是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的。顏君陶如今是什麼修為?渡劫期,比她這個門主修為都高。她的徒弟,卻要當人家姐姐?就不怕顏君陶出手弄死你們啊?!
“當老公,我們怕彆人覺得我們是變態。”雅歌仙子據理力爭。
結果就是被師父“親切友好”的重新教做人了。
顏君陶其實反而不太介意,畢竟隻是開玩笑嘛。而且,雅歌仙子看上去好像剛剛及笄,實則已經八十九了,明年就是她九十大壽。確實要比顏君陶大上不少,幾十歲呢。
由於沒來成,雅歌仙子和娘子玉還托能來的師姐妹們,給顏君陶帶了不少東西。
如今,這一群閒著沒事乾的青要門仙子,就也跟著來維持秩序了,這倒不是因為顏君陶,而是因為她們想順便和伊耆藥宗套套關係,買點內部價的美容丹。
五穀園的門口門庭若市,蛇形隊伍仿佛真的能誇張的排出城去。好幾個弟子,有天衍宗也有伊耆藥宗,還有青要門漂亮的女修,都正在輪流用擴音咒,吸引全場的注意力,一遍遍的做現場講解——希望大家不要心存僥幸,自覺遵守規則。
排隊領來的令牌,是容兮遂拿出來的一種很厲害的上品靈器,追蹤能力一流。分根牌,和花牌,花牌給彆人,根牌掌握在容兮遂手上。他們甚至不需要找到對方本人,隻要確定花牌的主人毀約,就能通過捏碎對應的根牌,來千裡之外取敵首級。
當然,殺人並不符合顏君陶的利益,他們隻想要屬於他們的靈石,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殺人的。但這點就沒有必要讓這些修士知道了。
如果不毀約,那這種根牌和花牌之間的聯係就形同虛設,哪怕根牌被歹人奪走,也不會危及花牌的主人。
給了彼此足夠的安全保障。
顏君陶回來路過的時候,正聽到又有弟子在講解規則,一次比一次的版本嚴苛。
但想要報名參加的人卻還是絡繹不絕,甚至不少人都在擔心今天要是還沒有辦法排隊輪到自己,明天能不能進入秘境。再沒有人敢惹事,隻盼著報名的隊伍能夠快點,再快點。
顏君陶路過的時候,特意隱去了身形,沒有叫人知道。隻是如果無人之境,去了相對冷清安靜的後院廂房,帶走了正不知道想什麼的有螺。
有螺被嚇的不輕,但見是顏君陶,也就沒什麼抱怨了,反而驚喜的說:“您終於回來了,是要去拿鑰匙嗎?”
顏君陶也沒和她廢話,用靈力裹挾著,就和容兮遂化作一道藍光,再一次消失在了五穀園,好像他們不曾來過。
有螺負責動嘴指揮,顏君陶和容兮遂負責找路。
加吉秘境的鑰匙深諳“大隱隱於市”的真理,藏在了誰也沒有想到的鬼市。亂哄哄、臟兮兮,再市井不過的標準市井。
鬼市在大雩城城主的默認下,說是黑市,其實就公然建在大雩城最大的道觀後麵,整的和凡間每月初一十五的廟會似的。販夫走卒,彩樓歡場,將高雅與世俗完美的融合在一起,唯一的區彆隻不過是這裡的交易貨物大多是鬼而已。
這些鬼魂大多已經沒有了生前的記憶,也看不清容貌,來自哪一界也說不清楚,隻是被能夠把它們凝實化的鐐銬鎖鏈扣著,關在籠子裡。渾渾噩噩的等待著不知的命運。
還有現殺現賣的攤鋪,有重口味的炸惡鬼,也有小清新的新鬼生。
看上去本應該很膽小的少女有螺,帶著遮去容貌的顏君陶和容兮遂,卻毫無不適的穿梭在這樣的集市裡,不是對鬼魂的現狀視若無睹的冷漠麻木,而是覺得這就是很正常的交易。就像是吃靈獸靈植一樣,她甚至也許不知道外麵是絕對不會有人吃鬼的。
還有人在叫賣:
“絕對新鮮的十惡不赦之鬼。”
“瞧一瞧啊看一看,這鬼生前專騙老人錢,不知道逼得多少家庭妻離子散、家破人亡。”
“不想吃生前是人的?修士的價格可是要翻十倍的。妖修的?你這口味可夠重的,先下個定金,我去後廚給您問問。”
顏君陶走到一半的時候,就發現他們被跟蹤了。
對方用的是神識,本人並沒有跟來,手法巧妙,修為高強,不說什麼通天徹地的大法力了,至少是個和顏君陶用修為的渡劫期,比顏君陶要進入渡劫期跟早的那種。
因為加吉秘境是顏君陶這個渡劫期拿出來的,趕來參加的大門大派跟來的護持長老自然也不再是以前那樣的小角色,大多都是渡劫期的長老或者太上長老起步。大雩城最近幾乎天天都能聽到《十二仙魔曲》循環往複的響起。
要是渡劫大能想要不被探查到,這個聲音也是可以蒙蔽的。隻是修為已經是渡劫了,還有什麼是能夠威脅的了他們的呢?也無所謂什麼遮掩不遮掩。
顏君陶這一次隨有螺走,之所以低調了身份,也知道因為懶得帶黑甲戰修出門而已。那些家夥都是一門心思的死腦筋,得到了醫師臨寸步不離守護顏君陶的命令,那就真的是一刻也不會鬆懈,顏君陶被跟煩了,就會出來稍微透透氣,然後再回去繼續接受保護。算是一種另類的解壓。
外界對於顏君陶的態度,和顏君陶剛剛回到鄒屠時不可不一樣。因為顏君陶同為渡劫期,不率先動用渡劫期的潛規則也就不存在了。
但這麼亟不可待就對顏君陶出手的渡劫期,這還是第一個。
“連聲招呼都不打,可真是不夠禮貌呢。”容兮遂似笑非笑。
在容兮遂這麼說之後,顏君陶的靈力已經順著那道神識,追蹤了過去。一邊假裝沒有察覺,一邊給了對方一個出其不意的“回禮”。三下五除二的就解決了被跟蹤的小事:“不過雕蟲小技。”
容兮遂緊隨顏君陶之後,在顏君陶沒有察覺的情況下,給予了那邊雷霆一擊,狠狠補刀。
對於顏君陶來說,這樣的跟蹤,給個警告就完事了。
但對於容兮遂來說,卻已經是挑釁了,誰也不能威脅到顏君陶一絲一毫,哪怕隻是有這麼一個想法!
不遠處的某家落腳客棧的獨立小院裡,某個渡劫期長老哇的一聲,吐了一地鮮血。追蹤靈力被發現的反噬警告,他還沒有來得及招架,就被不知名黑色靈霧侵入了體內,如白蟻噬心,狠辣異常。
這渡劫期長老以指點穴,大口大口的吞食了好幾瓶靈丹妙藥,犧牲了不少靈力與修為,這才堪堪保住了自己的性命。他一手扶著胸口,一手撐在蒲團上,眼神怨毒,咬牙切齒:“顏君陶!”
他隻是跟蹤一下,沒想到這顏姓小兒竟這般歹毒!
緊接著,被逼出體內的那一股黑霧,就在渡劫期長老的麵前,組成了一句文字——希望你能死前能夠記住,弄死你的人叫容兮遂。
下一刻,那黑霧就驟然壓縮,炸裂在了渡劫期長老的眼前。
整片區域都能聽到那震天響的聲音。
顏君陶似有所感的在鬼市上抬頭,看向了客棧所在的方向。
“我們到了!”有螺妹子的聲音及時傳來,讓顏君陶再沒空去關注客棧那邊發生的事情。
一路上,有螺其實有幾次張口,卻始終又不知道該怎麼和顏君陶說,如今,在已經到了鑰匙鎖藏的地方後,她不得不說了。
其實秘境鑰匙也不是那麼好取的。
她之前幾天就想帶著顏君陶提前來取了,可是顏君陶一直和容兮遂神龍見尾不見首的不知道出門去做什麼了,她便始終沒能來得及把這個特性告訴顏君陶。她很怕顏君陶最後沒能如約取出鑰匙,而惱羞成怒的遷怒他人。雖然在和顏君陶相處的這些天裡,她已經意識到顏君陶大概是所有渡劫期大能力最好說話的,並不是什麼暴君,但這畢竟事關臉麵,她不敢賭。
“沒事。”顏君陶有信心再難都會在今日之內解決。
有螺還是有些忐忑,卻不敢再浪費時間,直接對著這個不起眼的小鋪老板道:“請給我一個頭上長角的鬼魂。隻要頭。”
小鋪老板就是個普普通通的低階修士,年紀已經很大,大概是沒有能力購買駐顏丹,又或者和伊耆藥宗的薑掌門一樣,就喜歡老者外表所帶來的威嚴感。他用渾濁的眼睛看了看容貌和聲音也被一同遮擋起來的有螺,怪聲怪氣的桀桀笑了一聲:“吃鬼並不丟人,這位仙子,從外界來的,想要瞞著同門嘗嘗?你會喜歡上這個味道的。”
有螺也沒管對方誤會不誤會,繼續催促道:“請快點,謝謝。”
“有獨角的鬼魂,你這要求可夠奇怪的,應該是想要妖修的鬼魂吧?也是,第一次吃,總覺得吃點異類非族才能心安理得。”老者一邊慢吞吞的尋找,一邊繼續用煙嗓絮絮叨叨,“其實都是一樣的,變成鬼,就既不是人,也不是妖了,都是另外一個種族,沒有區彆。”
但老者還是很儘職儘責的從妖修的鬼魂裡,給有螺找到了那唯一一個長角的。
“喲,仙子的氣運很好啊。你說巧不巧?我都不記得我這裡還有這樣一個鬼魂,但偏偏你要了,我找到了,可算是來著了。”
“我會多給你一些靈石的。”
老者哈哈一笑,更加確定了這就是個麵子薄的小姑娘,指不定是什麼名門大派的掌門或者長老的親屬,身後還跟著高階修士當護衛。帶著這個時期女孩特彆的天真與嬌蠻。
可真是同人不同命。
老者當著有螺的麵,砍下了有角之鬼的頭,稱了稱:“一共三十八塊下中品靈石,零頭已經給仙子抹了,需要把這頭處理一下嗎?我推薦紅燒,第一次吃,就沒有不需要紅燒的。加工費我也可以給仙子打個折。”
“不用,我會自己收拾的。”有螺一把拿過已經被裝在了紙袋裡的頭。
容兮遂上前付了靈石。
一場交易風過無痕,再無交集,誰也不知道在這個混亂不看的小巷裡,曾經就藏著加吉秘境的鑰匙。
這鑰匙其實每一次都是自動生成的,隨機掉落在不同的鬼頭裡。
有螺在無人的地方,利用自己的血,引出了鬼頭角中的鑰匙,放到了顏君陶的手上。然後,她終於長舒了一口氣,再也不用提心吊膽了。
眼巨疼看著自己手中的鑰匙,字麵意思,就是實打實的鑰匙樣子,沒有任何奇怪的地方。
顏君陶反複的看了一下,不明白這難在哪裡。
下一刻,整個熱鬨的集市就仿佛一下子消失在了顏君陶的視野,他的眼前隻剩下了鑰匙,和無數扇門。它們此時此都排列有序、上下不一的環繞在顏君陶眼前,不斷轉動,看的人眼暈。
“隻有用鑰匙打開對的門,秘境才會打開。”有螺的聲音再一次響起。
她並沒有消失,一直都在,隻是顏君陶此時隻能看到這些門而已。
門有相似,也不同,木製、鐵製、玉石製,顏色各異,鏤空雕花,但唯獨門上的門鎖卻有著一模一樣的鑰匙孔。
那鑰匙適配所有鎖。
但鎖的後麵到底關著什麼就不一定了。
“就我的傳承來看,最倒黴的有緣人是一扇一扇試過去,直至找到真正的門,用了……大概一年的時間。”畢竟這些門是會動的,經常要做無用功。能不能打開,看的更多的還是運氣。
而顏君陶麵對這成千上萬扇門,要在明天早上就找到正確的那一扇。
“這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有螺多替顏君陶著急。
有螺話音未落,顏君陶已經用鑰匙打開了門。耀眼的光芒,伴隨著加吉秘境現世時總會有的龐大靈力,席卷了整個大雩城。不管修為怎麼樣,都感覺到了空氣中傳來的與眾不同的躁動。、
有螺直接傻了,就、就這樣打開了?
還在五穀園門口排隊的修士焦急了起來,不是說好十五天的嗎?這還是最後一天的下午呢,怎麼說開就開了?快啊,他們要報名!
但也就在一息之間吧,那屬於加吉秘境的靈力就消失了。
這回不隻排隊的人慌了,連靜靜等待在客棧裡的其他門派的修士也慌了,怎麼又沒有了?不會是顏君陶耍了所有人吧?黃口小兒,果然……
話還沒想完,熟悉的加吉秘境的靈力就再一次出現了。
真的就和鬨著玩似的。
事情的真相其實是顏君陶在打開門,發現這就是真正的秘境入口,就下意識的又重新關上了。說好的十五天,一分鐘也不能少。但關上後,顏君陶又想到,沒了氣息,旁人說不定會胡思亂想,不如一直開著,於是他就又轉動鑰匙,打開了那扇門。第一回關上的刹那,門就再一次變了,但顏君陶還是準確無誤的在第二回打開了正確的門。
有螺已經找不到自己的聲音了,這顏君陶其實是天道的私生子吧?
說好的天道不喜歡所有逆命而上的修者呢?在顏君陶的身上根本沒有辦法體現出這點好嗎?反而會覺得他的修生順風順水,一路打開綠燈,哪怕他懶得跑了,都有人小心翼翼的抬著他繼續前進的那種。
當真正的門找到後,其他用來混淆視線的門也就隨之消失了。
顏君陶也終於又看到了曾經熱鬨如今安靜到仿佛掉一根針也能聽到的鬼市,帶著有螺飛到了空中。覺得這小姑娘想象力還挺豐富。第一回他是靠運氣,第二回是因為已經認得那門了,再怎麼變也不可能出錯好嗎?
“……你知道那裡麵一共有多少扇嗎?又有多少相似的嗎?”
顏君陶說他記住了門長什麼樣,比顏君陶隻是運氣好,更讓有螺覺得被打擊到了。
容兮遂倒是理所當然的想著,我們君陶就是這麼厲害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