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顏君陶被擄後, 容兮遂等人發生了什麼的分割線……
趙掌門的神識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身體, 他帶著幾個師弟一起到了大羅天, 結陣為顏君陶護法, 暫時還顧不上寒暄。
大羅天內此時靈力與仙力正雜亂無章的在空中肆意遊走、碰撞,偶爾還會在夜空之中擦碰出如星辰一般的火花,倒墜如雨,星光點點。整個世界在兩種力量的對抗糾纏中, 開始出現震顫, 雖沒有雷霆淬體,卻也氣勢磅礴,頗為壯觀。
眾人驚歎的看著夜幕, 層層密雲背後,一次次閃現又消失的道家九難劫象, 正在輪番上演。
“我以為道家的三災九難已經是傳說了。”容兮遂抬手,擋在額前,寬袍在風中發出獵獵的響聲。作為唯一來自下界的修士,目前隻有他有點抵擋不住這淩冽的罡風,但他依舊如一根釘子紮在原地,不願意離顏君陶太遠。
“你竟然知道三災九難?”夢口時夜不可思議的扭頭,看了眼容兮遂。
上古的時候, 法力高強、得天獨厚的修士,在飛升時會遇到種種劫難, 包括雷劫,但卻不僅限於雷劫。真正厲害到遭天妒的修士會遇到三災九難, 挺過去了就是大道通途,成聖之才;挺不過去……那就隻得一聲歎息,身死道消了。
根本沒有什麼轉換成散仙的機會,大道也絕對不會允許,大道不像天道,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傷人,它習慣把未來注定與它合道的一切東西掐滅在萌芽狀態。
那個時候雷劫還叫雷災,剩下的還有風災、火災,恩愛牽纏、尊長邀攔、盲師約束等等。
雷災助修士明心見性;火災助修士看破虛妄;風災助修士身自知解;最終得以不破不立,看破靈體五臟,淬煉仙軀。
這既是機遇,也是劫難。
顏君陶得到了最好的,自然就要付出更多。每一次劫象征兆於天空之上突兀出現,夢口時夜和趙掌門都會做好上前幫顏君陶抗劫的準備,但卻又會在每一次的最後發現這些劫象就隻是出來閃現一下,並不會真的傷害顏君陶。
夢口時夜覺得它受到的驚嚇,也許都比顏君陶受到虐待傷害大。
最終,他們一行人就這樣一並見證了顏君陶由孩提到青年、一口氣衝到了金仙境界的全過程,整片區域都被顏君陶照的亮如白晝,晚霞瑰麗,隱隱好像還有仙樂助興。是他們平生所見的飛升裡,再沒有過的壯麗大氣。
讓人情不自禁的屏住了呼吸。
隨著風越來越小,大羅天也漸漸恢複了一開始的萬籟俱靜,顏君陶身上的光芒也越來越弱,他緩緩從天而降,好像睜眼看了眼身下的人,然後就將自己的飛升祝福托最後一縷清風,輕柔的送到了眾人眼前。容兮遂無疑是得到最多的那個,還感受到了香氣與溫暖。
趙掌門還在一邊很幼稚的和夢口時夜唱雙簧:“我們不嫉妒,一點都不嫉妒。”
眾師弟跟著起哄,嘻嘻哈哈。
但突變就發生在一瞬,在這個所有人剛剛才放下了緊繃的神情,以為一切都在朝著好的方向發展的時刻。顏君陶並沒有徹底降下,就突兀的原地消失了。
夢口時夜當時就差點瘋了。
趙掌門和眾師弟也迅速飛到空中,在頃刻間就鋪開了蔓延幾千萬裡的強大神識,不死心的探查著顏君陶的下落。
隻有接受到祝福的容兮遂,站在原地死死的握緊了拳,他的耳邊多了一句聲音熟悉的留言:“有趣。”
是誰帶走了顏君陶已是不言而喻。
但容兮遂更需要去做的,還是在第一時間模仿出顏君陶的氣息,呼喚出能夠連通大羅天的巨鯨寶寶,不顧趙掌門和夢口時夜的掙紮,帶著他們一起離開了大羅天。
因為容兮遂很清楚的知道他們對於顏君陶來說有多重要,而另外一個他又有多喜怒無常。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趙掌門等人直接回到了大桃樹根所在的那片海。大桃樹的樹根如今正在散發著柔和的光芒,照亮了一整片海域。無數的海洋生物正在來此彙聚,因為隻溢出來的一丁點仙氣,都足以讓下界瘋狂。
眾師弟都來不及驚歎他們竟然真的回到了下界,就要緊鑼密鼓的投身進另外一件事裡。
“上麵真的有一個我!”容兮遂語速很快,現在通天之路已經開了,他們躲到下界也並不安全,他隻能爭分奪秒,“拿出仙船,我去聯係君陶想帶走的人,做好上麵的接應準備,咱們隨時離開!”
在下界無人可以是那人的對手,去了上界雖然也不安全,但至少趙掌門等人應該還有些辦法。
“你自己你怕什麼?”三師弟不明所以。
“因為我很了解我是個什麼樣的人!”顏君陶肯定不會有危險,但他們就說不定了。為了和顏君陶在一起,容兮遂可以做出很多很可怕的事情。
在顏君陶沒有飛升但還在追求飛升的那段日子裡,容兮遂曾無數次的想過,要不要抹去顏君陶的所有記憶,殺光下界每一個認識顏君陶的人,這樣他就能夠構築一個隻有他和顏君陶的世界,再不用擔心出現誰來攪局。他真的可以隻為了這一個念頭而趕儘殺絕!
當然,容兮遂最終也隻是想了想。畢竟下界意外太多,他承受不住顏君陶在知道真相後的難過。
但另外一個他會怎麼想,容兮遂可就控製不住了。畢竟上界真正認識顏君陶的並沒有幾個,意外很好控製。
“上界的你能有多可怕?”夢口時夜道。
“如果我沒有記錯,大羅天內的小羅天是道主的居所。”趙掌門已經臉色一片煞白,道主多年閉關,千萬年未必會出來一次。但能在他們這多人眼皮子底下,不留任何一點痕跡的把顏君陶帶走的,也就隻可能是那位聖人以下第一人的道主了。
“真特麼……”二師弟罵了一聲晦氣,“這都什麼破事啊!”
“給我一點時間,我隻需要一點時間!”容兮遂對眾人保證。
“你能有什麼辦法?”其他幾人根本不信容兮遂一個還沒飛升的人能解決這個事情。那可是道主,曾經的五方天帝聯手也沒有打過,反過來被對方教做人的道主。要不是因為有這麼一個存在,現在的五方天帝也不會如此和諧了。
“我有。”容兮遂麵容堅毅,還是那樣自信,意難忘他已經感受到了發生在自己體內的巨大變化,正在翻湧沸騰。
那個不知名的界線桎梏,在通天之路被打通的那一刻,就忠實的開始運行了。不出意外,容兮遂會很快成長為又一個道主。比顏君陶一躍成為金仙的速度還要快。
***
‘萬世神媒那個腦子有病的,這次竟然說對了。’道主在心裡暗歎。
他真的遇到了他的緣分,就在此時,就在此刻。眼前的顏君陶仿佛沒有一處不完美,沒有一處不叫他歡喜,哪兒哪兒都像是按照他的心意長出來的,怎麼會有這樣一個人呢?怎麼能有這樣一個人呢?又……怎麼會現在才讓他們相遇呢?
萬法仙尊的幻象再一次強行插入,就像是病毒一樣,趕都趕不走,為了看熱鬨他也是拚了:“哦豁,你果然把人‘請’來了。”
“你來乾什麼?”道主皺眉,他輕輕一點,就讓顏君陶再一次暈了過來,並小心翼翼的把顏君陶護在了自己懷裡。
“來讓你懸崖勒馬,趕在你做出什麼後悔終身的事情前阻止你呀。”萬法仙尊雖然看不慣道主,但愛情是沒錯的,他不想讓他的道心追求毀在道主這麼一個性冷淡的麵前。
“你以為我會做什麼?”道主挑眉,他不得不忍耐萬法仙尊,安撫對方,因為對麵就是個愛情瘋子。萬法仙尊沒有遇到過他會愛上的人,但他相信“愛情”,一個說出來都讓人覺得酸的倒牙的詞彙,但這就是他的道,誰敢破壞,他就會成為誰生命裡最大的噩夢。
“那誰知道。”萬法仙尊聳肩,“折辱虐待?強製禁錮?你什麼做不出來啊。”
“……還真是謝謝你這麼看得起我。”
“真的,我不想你後悔。”萬法仙尊妖冶的麵容裡難得出現了一些正經的影子,他苦口婆心的規勸道,“喜歡是放肆,愛是克製,彆為了和我唱反調就去證明一些很傻逼的事情。你和他真的是萬裡挑一的命中注定,我有種預感,我成聖的關鍵就在他身上,如果你搞砸了,我一定會和你同歸於儘。”
最後四個字,幾乎是從萬法仙尊的唇縫裡被吐出來的,帶著前所未有的陰狠,為這張荼蘼豔麗的臉都披上了一層恐怖的氣息。
聖位之爭,不死不休。
道主挑眉,沒想到萬法仙尊這麼關注的原因,竟然能夠牽扯到成聖。
他本來還想再惡趣味的再刺激一把萬法仙尊的,但他摟了摟懷裡的顏君陶,這既是他的鎧甲,也是他的軟肋,他發現自己突然變得柔軟了,至少再沒有以前那麼無所顧忌了。於是最後他隻是語不驚人死不休的道:“我平時沒事也會看話本。”
套路他都懂,肯定乾不出什麼“認不清自己心中真正的感情,非要死倔著以捉弄、折磨對方來體現”的傻逼事。
事實上,道主很容易的就接受了自己愛上了一個人的認知。
這是他從未有過的感覺,新鮮又好奇,就像是得到了最愛的孩子,恨不能日日夜夜的與這個他的心愛之物為伴,捧在手上怕丟了,含在嘴裡怕化了的那種。畢竟這是他好不容易才有了的能夠牽動他內心的存在,他自然要倍感珍惜。
這可比他無聊到要折磨自己、看著容兮遂在下界苦苦掙紮要有趣多了。
對了,還有另外一個礙眼的分-身在呢,一會兒就去解決掉他吧。不過,比起那個弱小的分-身,眼下的顏君陶才是最重要的。
道主已經有點不耐煩的想要打發走萬法仙尊了。
“我肯定不會傷害他。”事實上,要是讓他知道誰有可能傷害了顏君陶,他一定會讓對方後悔出生在這個世界上,“你最好注意一下你的說辭。”
“所以,你打算和他怎麼辦?”
“當然是培養感情談戀愛。”道主和容兮遂真的在很多方麵都是相似的,陰暗的小心思無數,但最後在顏君陶麵前卻隻會全部消散無形,想想而已。
“就,談個戀愛?”萬法仙尊的聲音都有點顫。本來好不容易架起來的可怕氣勢,都被這不對勁兒的道主給嚇沒了,“這麼少女心的嗎?”
“要不然呢?”道主挑眉。
“您請,您請,我就不打擾了。”說完,萬法仙尊就主動切斷了聯係。雖然這麼平和無害,一點都不符合道主往日裡的行事作風,但道主都已經能豁出去的真說出口了,萬法仙尊很有自知之明,他是絕對沒那麼本事讓道主虛與委蛇至此的。換言之,道主有可能真的是這麼想的。
萬法仙尊不自覺的打個寒顫,愛情,果然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存在。
在萬法仙尊切斷聯係後,道主就設下了無數高深的陣法,不為什麼,隻為不會再跳出來個什麼人,打擾到他和顏君陶的相處。
這算得上是他們的初次相遇了,他必須給顏君陶留個好印象!
豎起的一道水鏡前,道主抱著正在安睡的顏君陶,緊張又難掩忐忑,清清嗓子,試了一種又一種不同的開場白。
“你好。”
“我是容兮遂。”
“不要害怕,我不是什麼壞人。”
翻來覆去,始終決定不了。
一直到顏君陶動了動修長的手指,扶著額頭,再一次清醒了過來。
此前的種種準備,在這一刻都再無意義,道主擺正麵容,隻是順其自然的道了一句:“你感覺怎麼樣?”
“我,怎麼樣?”顏君陶看上去有點迷糊,不太能夠理解發生了什麼,隻會如新生的孩子一般,磕磕絆絆的感知著這個世界,學著道主的最後一句,也不知道是問自己,還是問道主。他為什麼感覺自己好像清醒過?
“你受傷了,還失憶了,”道主幫顏君陶更舒服的躺在自己的腿上,十分戲精,睜眼說瞎話,“不過沒有關係,不要怕,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顏君陶用一種不知道該如何形容的眼神,看了一眼自己頭頂的這個好看到了不可思議、但看他的眼神卻好像他才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看的男人。有些話就在嘴邊,他很想講,可是在理智的分析了敵我的實力後,他還是選擇了閉嘴保平安,沒有急著做出什麼容易刺激對方的事情。
顏君陶甚至沒有著急起身,隻是試著虛虛的握了握自己的拳,他能夠很清晰的感覺到身體裡充沛的仙力,應該是金仙入門的境界。
而眼前這個一身紫袍,黑發垂地的男人,卻擁有深不可測的實力。
以卵擊石,殊為不智。
顏君陶在沉吟片刻後,才繼續用沙啞的聲音,試著對眼前的男人問道:“那你是誰?你看上去很在乎我,為什麼?”
道主帶入感極強,在那一刻心花怒放,表麵上還要煞有介事的自我介紹,“因為我是你……”
“我爹?”顏君陶趕在對方之前開了口,他也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這麼說,帶著一種好似促狹又好像添堵的敵意。
道主喉頭一甜,差點一口氣沒捯飭上來,好一會兒,他才忍下了胸中湧動的那種感覺,對顏君陶強調道:“我不是你爹,我是你的道侶,你平時都叫我阿遂的。當然,我不介意在其他一些特殊的情況下,和你添點什麼情趣。”
可以說是很禽獸了。
幸好,道主自控能力一流,並沒有做出什麼起立的失禮事情。
但顏君陶還是頑強的坐了起來,在道主的攙扶下,很努力的和對方保持了一定距離。歪靠在靠墊上之後,顏君陶才道:“那我呢?”
“你叫顏君陶。”雖然道主很想給顏君陶改個名字,讓他變成自己的獨一無二。
但在仙界,名字也代表了一種仙力,一種契約。若顏君陶對自己名字的認知和事實對不上,有可能會引來很不必要的麻煩。
道主隻能忍痛認下了顏君陶這個名字,並且很會編故事道。
“我當初閉關時,似有所感,化做一道分-身下界,前往了修真界。在遇到你後,與你相知相愛,如今你終於也飛升了,我們得以修成正果……”
這樣日後哪怕顏君陶在仙界遇到熟人,故事也是可以自圓,並且說得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