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奉按曜日的順序進行,當霍斯特站在河流女神的神像麵前時,洛荼斯聽到王女低低地罵了句什麼,大致意思是……
“這種虛偽的家夥他也配?”
洛荼斯嘴角不由得染上笑意,她微微抬首,看向自己的神像。
這尊神像比真人高大,再加上底部的基座,垂下的手差不多能和霍斯特的頭頂持平。
衣飾和象征物都與其他城池的神像大同小異,隻有那張數百年前由雕刻家塑造出來的麵容,和洛荼斯本神不能說非常相像,隻能說毫不相乾。
唯一的相似點,就是那清冷寧和的神情。
洛荼斯:“……”
她忽然覺得,如果在這裡變回本尊的模樣,再摘掉雪荼之類標誌性的飾物,恐怕阿赫特城裡沒人能把她和伊祿河女神聯係在一起。
艾琉伊爾也看著神像。
在某個瞬間,她想起很久之前自己曾躲在這尊雕像背後,悠然吃著無花果,躲避貴族女孩們學的豎琴課。
神廟樂師找遍了這一塊地方,都沒人想到王女會躲在這裡。
這不失為一件值得分享的趣事,但艾琉伊爾側過臉,才反應過來她儘量不提起年幼時的事,已經有一陣子了。
洛荼斯投來帶有詢問意味的目光。
艾琉伊爾頓了頓,耳語道:“您好久都沒有用本體來看我了。”
事實上,待在你身邊的一直是本體。
洛荼斯默然片刻:“那就入……”夢。
艾琉伊爾飛速移開視線,裝作無事發生。
入夢?
夢境這樣最容易透露出心中暗念的地方,在真正有把握之前,當然要能避則避。
洛荼斯啼笑皆非,也就任由她將這件事揭了過去。
祭祀儀式結束,在場眾人紛紛上前,向各自信仰的主神獻上花束。
隻在冬季盛開的花,用常青藤枝捆紮起來,就是最適合造物日的祭品。
艾琉伊爾將花束放在河流女神神像麵前,眸光掃過,確認所有花束裡自己送的最新鮮飽滿,花葉漂亮。
她暗自點了點頭,向神像行過禮後,轉向洛荼斯:“我們走吧。”
“接下來,該去王宮。”
這時是下午,日輪離西方地平線還有一截距離,王宮宴廳就已經為即將到來的晚宴做好了準備。
隻有寥寥幾人的廳內。
提前趕回王宮的霍斯特換下了祭祀時繁複的禮袍,天生正直剛毅的臉上掛著笑容,眼底卻頗為不耐煩。
在他麵前,幾名身穿大臣製袍的老者目光炯炯。
他們大多頭發花白,年紀最輕的也比霍斯特大一輪,隻看服飾和表情,就能看出一股固執守舊的勁兒。
對霍斯特來說,頑固派的老者是王城權力係統中最難纏的一部分人,他們年長、固執、不好騙,關鍵是還有實際權力——這些老頑固都出身勢力強盛的貴族。
“陛下,這可是我們商量好的,您不會反悔吧。”
其中一名老者眯著眼,神態狐疑。
霍斯特哈哈一笑:“我從不出爾反爾,更何況這對我們也是一件好事,又怎麼會把它往外推。難道閣下不信我?”
老者也笑:“陛下說的話,我等怎麼敢質疑。不過,這事王太子殿下知道嗎?”
“今晚就知道了。”霍斯特表情不變。
老者似有不讚同,但宴會廳之外響起零散的腳步聲,正是剛趕到的一批赴宴者。
幾名老者交換視線,各自走到安排好的坐席處,等待霍斯特交出的答案。
沒過多久,宴廳便坐滿了人。
洛荼斯與王女的位置在右側第一位,扭頭往上看是霍斯特,隔著寬闊的歌舞場地,正對麵就是羅穆爾。
這樣的座席安排,但凡王女心理素質稍差些,就很容易在宴席上食不下咽,味同嚼蠟。
洛荼斯瞥了艾琉伊爾一眼。
後者神態自若,舉動自然,看霍斯特父子的表情和看頑固派時一致——毫無波瀾,是看空氣的眼神。
她等著霍斯特開腔。
果不其然,宴會進行到一半,在樂師舞女退場的間隙,霍斯特清了清嗓子。
“艾琉伊爾,我記得你成年了,對嗎?”
王女:“是的。”
“像你這個年紀的女孩子,大都訂了婚。”霍斯特感傷道,“可惜王兄已經不在了,沒法為你張羅,我作為叔父,也該擔起這個責任。”
“——我的兒子羅穆爾,到現在也沒有婚配,他母親一直在為這事憂心,我想是時候讓她放心了。”
“你覺得,羅穆爾怎麼樣?”
洛荼斯倏然抬首,眸中凝起冰霜。
桌席之下,她的指尖不自覺捏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