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父王知道,隻會為我驕傲。”
霍斯特突然閉上嘴,審慎地看著她。
艾琉伊爾不以為意,抬起右臂,線條流暢優美的蜜色手臂繃緊,無聲展示自身擁有的力量。
“我曾向洛荼斯女神誓諾,將為她保持純潔,是她賦予我所向披靡的力量。”
“我是洛荼斯的戰士。”
艾琉伊爾輕緩地念著那個名字。
“我為她而戰。”
壓著尾音,艾琉伊爾莊重而迅速地一偏頭,眸光劃過宴廳,帶著令人信服的懾力,又仿佛關注聽眾反應的演說家。
這些是表象——真正想要傳達什麼的視線在半空中和洛荼斯的目光相碰,一觸即離。
洛荼斯指尖蜷了一下。
視線碰撞的刹那,什麼也沒想,隨後莫名其妙浮現出困惑。
……她什麼時候聽到過這種誓言?
至於賜予力量,更是與河流女神無關。
洛荼斯是水屬主神,管管水域沒問題,但賦予某個人強大力量這種操作著實超綱了。
繁亂思緒僅存在了極短的一瞬,洛荼斯很快回過神來。
原來借用名字是這個意思。
四下裡鴉雀無聲,這下沒有人暗暗打量了,所有視線都毫不遮掩、帶著各異的情緒直直射來。
有人幾乎要張嘴質疑,話到嘴邊,又猶疑著憋了回去。
這麼一想,好像確實很有道理啊。
他們之前聽聞王女在邊境展現的能力時,心裡就犯過嘀咕,因為這太誇張了,彆說是小姑娘,就算是體魄強健的男人、那些常年駐守邊境的老將,也不該這麼能打。
神話信仰根植於索蘭契亞文明的方方麵麵,哪怕沒那麼信仰神的索蘭人,也一向認同神靈的存在。
所以。
難怪王女會如此強大,原來是接受了伊祿河女神的力量!
很多貴族官吏都不願相信,一個女人僅憑自己的力量就能比他們更擅武,於是神靈眷顧成了最好的解釋,好像這樣一來,心裡就平衡了許多。
一旦認可這種說辭。
作為條件的那句“為女神保持純潔”,也就下意識被默認了。
霍斯特足足沉默了十幾秒,才勉強道:“你應該知道,假借神靈的名義編造故事是多麼嚴重的罪行。”
“當然,我很熟悉律法。”艾琉伊爾欣然道,“洛荼斯準允我,可以向世人透露我們的約定。”
——儘管洛荼斯並不比宴廳裡的人知道得更早。
“簡直胡鬨!你是王兄唯一的女兒,直係最後的血脈,怎麼能輕而易舉向神靈做出這種許諾?”
“當年前往洛荼斯神廟的時候,也沒人告訴我不行。”
王女好整以暇。
“你……”
霍斯特不自覺咬了下牙,眼神正好和頑固派的老者對上,對方氣得胡子直抖,順帶毫無敬畏地瞪了他一眼,顯然是想起了王女遠在邊境時和他較勁的舊恨。
這群該死的老家夥!
霍斯特深吸口氣:“艾琉伊爾,你太任性了,比起在戰場上打打殺殺,王室直係血脈的延續更加重要。”
幾乎是在明示她彆管什麼誓言,神靈把力量收回去就收回去吧,血脈延續才是正事。
但這種話不適合光明正大地說出口,否則就是對河流女神不敬。
艾琉伊爾挑起眉尾。
“那麼,薩努爾人開戰之時,你們誰願意去邊境領兵作戰。”
她隨意點出幾個一心捧著霍斯特說話的官員:“你,你,還是你?”
沒人回答,被點到的人都閉了嘴。
艾琉伊爾隨即望向高位的王座,嘴角帶笑,頗為注重禮節地問:“還是說,叔父、陛下,您要親征嗎?”
霍斯特沒法回答,怎麼回答都不妥當。
最終,這場宴會上的提議不了了之。
宴後受邀者各自離去,霍斯特豁然起身,快步穿過無人的走廊。
他壓著火氣,步子邁得飛快,身後的幕僚隻能一路小跑。
霍斯特從未想過,會得到這麼一個理由。
準確地說,他思考過王女拒絕的情況,但沒想到艾琉伊爾真的會拒絕。
艾琉伊爾是有一定野心的,這誰都能看得出來,既然如此,和羅穆爾成婚難道不該正中她下懷?
王太子妃,王後,王太後。
雖然他不可能坐視艾琉伊爾就這麼爬上去,但這可是一條通往權力巔峰的路,她不該拒絕……
最有可能的情況反而被忽視,霍斯特潛意識不願去思考那種可能,因此他無法理解。
“我得做些什麼。”
霍斯特冷靜下來,自言自語。
目前為止,他還不想撕破臉麵動手,還是需要再試探一下。
忽然間,一雙顏色極淺的藍眸從記憶裡浮現。
是艾琉伊爾身邊那名可能曾經忠於塞裡娜的女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