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琉伊爾點頭:“知道啦,等我這邊結束就去找您。”
前方就是一個岔路口,兩人將在這裡分開走。
陽光有點晃眼,洛荼斯瞥見艾琉伊爾扣在腰間係帶上的腰飾,隨著步履輕微搖動,不知怎麼忽然叫住她:“等等。”
王女應聲停步:“嗯?”
洛荼斯輕輕抿唇。
在她曾經的世界,對於古文明索蘭契亞的記載實在太少了,不算全麵,時間線也很混亂。
因此,關於王女死於毒酒和奴隸頭領沙露的反叛這兩件事究竟誰先誰後,時間是否接近,沒人給出定論。
河流女神放出神力,重複先前的感應,無色無形的波動擴散至全城,確認沒有古怪的反應,她心中才安定下來。
眉間不自覺鬆緩,麵對等著她說話的王女,洛荼斯頓了頓,溫和道:“我不會在神廟待太久,出來之後,就去接你。”
艾琉伊爾莞爾:“那就看我們哪邊先結束了。”
“好。”
兩人分道而行,艾琉伊爾走出幾步,回首望見神靈隨風揚起的雪白裙裾,愉快地將食指指尖斜抵在唇上,朝洛荼斯的背影揮了揮。
——有點類似後世的飛吻,隻是在古索蘭適用範圍更狹窄,也更莊重,這是僅能在未挑明的戀人之間使用的動作,象征“我還不能觸碰你,但可以讓風傳遞我的情意”。
每天背後一個小動作,拋完指尖吻,艾琉伊爾仿佛完成了一件大事,走在路上的腳步都莫名輕快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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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那城的貴族富商,從憤怒的奴隸手下存活的並不多,全部都是沒有虐待過奴隸、平日表現也比較和善的富人。
如果不是沙露製止,殺紅了眼的反叛者會把他們也一並殺掉,一個不留。
幾乎所有貴族都受到驚嚇,重新獲得地位和財富之後,反應卻截然不同。
一部分對奴隸群體的態度並無多大改變,甚至有人遲疑著詢問奴隸首領將會被怎樣處置,聽到死刑的答複後,也隻是歎氣。
另一部分則十分激動,要求將所有參與暴動的奴隸都判處死刑,然後在大量買入溫順聽話的新奴隸,好繼續維持被人服侍的優渥生活。
“那些奴隸……簡直就是野獸,是惡魔,我從前善待他們,可沒想到這些可怕的家夥竟然會做出這種事,必須嚴懲!”
說這話的貴族一臉嫌惡和後怕。
有時候,寬容對待並不代表把奴隸當人看,或許是為了仁慈的好名聲,又或許隻是把奴隸當作家畜和財產,並不在意,也就懶得虐待侮辱。
而當奴隸發動叛亂,這些貴族終於意識到——哦,原來奴隸也是會咬人的。
那怎麼行?一定要殺,背叛主人的奴隸不能留!
艾琉伊爾索性將這些人聚在一起,問:“城主他們虐待奴隸的事,你們知道嗎?”
幾人:“……”
“城內貪賄盛行、肆意欺壓平民的風氣,你們知不知情?”
幾人:“……”
顯然都是知道的。
艾琉伊爾聲調不見起伏,堪稱心平氣和道:“還有什麼想報給我聽的,說說看。”
“沒、沒有了。”
目送這些人倉皇離去的身影,艾琉伊爾拉平嘴角,無聲輕歎。
這次奴隸暴動,森那城的民眾並未參與,但也沒有任何反對的舉動,還有人暗暗大開方便之門,如果不是一些叛亂者瞞著沙露行使他們認為的特權,支持反叛的平民會更多。
在森那城這樣的狀況下,活不下去的又哪裡隻是奴隸?
一切禍亂與隱患,當然不是霍斯特在位短短十年間就能埋下的。
那是由來已久的弊病。
是索蘭契亞千年來不斷累積又被壓製、壓製又漸漸冒頭的沉屙。
艾琉伊爾前往最後一名貴族宅邸,這是這一家族僅剩的成員。
大門敞開,空空蕩蕩,也沒有人出來迎接。
艾琉伊爾走過滿是踩踏痕跡的草地,蹙眉:“勒娜。”
勒娜了然:“我去找人。”
隨行親衛的身影消失在廳門後,艾琉伊爾留在外麵的花園裡,環顧周圍。
好像有點太安靜了,因為隻剩下一個家族成員?不對,仆從、護衛、雜役,這些人總不會一個不剩。
忽然,身後響起沒有刻意遮掩的腳步聲。
王女耳尖一動,右手已經拔劍出鞘,轉身對著來人。
下一刻,艾琉伊爾眸色一沉,神情不動聲色,語調中卻透出些微訝異,像是看到了不該出現在這裡的人。
她說:“……塔爾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