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傍晚。
宏偉壯麗的王宮矗立著,一如往日。
唯一的不同是,今晚的王宮似乎格外明亮,這種光亮和以往的日常照明、巡邏提燈完全不是一回事,火光投映在白色石牆上,映出刀光劍影和時不時乍起的小範圍拚殺。
城門守軍形成了兩個包圍圈,一個圍住整座王宮,一個圈攏索蘭王的寢殿。
王宮範圍內並不見正常情況下會有的屍山血海,事實上,王女麾下遇到的抵抗非常有限。
三年的蟄伏不是白做工,以當前的形勢,就算王女在王廷上當著所有大臣貴族的麵一劍刺死霍斯特,權力過渡也不會多麼混亂不穩——隻是容易漏掉對方不少人。
此時,艾琉伊爾立在殿門之前。
火把的光照亮她小半邊臉,顯出攝人心魄的冷豔英麗。
“放在霍斯特身邊的人還沒有動靜?”艾琉伊爾側眸,詢問城門守軍副將,雖然名義上是副將,但他對軍隊的掌控力遠比主將高。
“沒有,可能是出了什麼差錯……”
不等副將說下去,眼前的宮殿內忽然響起一聲沉悶的轟響,仿佛有什麼東西轟然倒塌,連帶著宮門都劇烈震顫。
艾琉伊爾神色微沉:“情況不對。”
她疾步邁入宮門,轉入最裡間,隻見一個男人半跪著按住一名白甲親衛軍腹部的傷口,神色焦急。
“殿下!”抬頭見艾琉伊爾趕到,男人鬆了口氣,又露出慚愧之色,“霍斯特跑了。”
這人是曾經被霍斯特派去底格比亞城的使者威克,隻是如今他有另一重身份——王女的效忠者。
艾琉伊爾先令人叫醫師,才問:“怎麼回事?”
威克聞言,咬牙:“這裡有條密道!”
事情經過並不複雜,無非是寢殿地下存在一條大概率通往城外的暗道,霍斯特聽到王女動手的風聲,當即帶著兒子和兩三個親信跑了。因為過於匆忙,甚至沒顧得上相距不遠的王後。
艾琉伊爾先前考慮到類似的情況,吩咐被埋在霍斯特身邊充作索蘭王親衛軍的釘子,必要時候可以直接殺死霍斯特,不必在意是否活捉。
發現霍斯特準備逃離時,釘子確實這樣做了。
未曾想親衛軍統領尼威突然爆發,拚著重傷也要護住霍斯特,纏鬥中釘子落敗,霍斯特幾人也就倉皇出逃。
艾琉伊爾抬手按了按額角,未發一言。
威克低頭:“是我的錯,明明您囑咐過我留意這方麵的問題,探查寢殿是否曾經動工,我卻沒有任何察覺……”
艾琉伊爾示意他停下,淡漠道:“這不奇怪,霍斯特可能是發現了先代哪位王建造的密道。”
她走到黑黝黝的洞口邊,向下看去,隻見暗道被石塊堵了個嚴實,顯然是早就有的機關,為了阻攔追擊。
“霍斯特隻會去南邊,他兄長鎮守的海邊重城,不論他是否出逃,那裡都是必須解決的。”艾琉伊爾沉吟,“不急。”
威克小小地鬆了口氣,抱著將功折罪的心態,又道:“還有您說過的那個製香人,我查到他在哪裡了。”
王宮一角,偏僻的閣樓。
製香人被幾名全副武裝的士兵押在桌邊,手腳關節都被卸去,沒有任何自保能力,表情卻堪稱自在。
“我想,您是知道我過去一些作品的,王女殿下。”製香人不慌不忙道,“霍斯特手中效用驚人的東西,都是我的創造。”
他侃侃而談,卻沒注意到王女眼底掠過的冷光。
“我願意為您效勞,坦白說,我並不在意效忠誰,隻要您願意提供給我研究新香的材料和場所,我就能為您製造出各種有用的香和毒。”
沒有任何掌權者和野心家能拒絕這種誘惑,畢竟陰私多了去,誰不想要方便省事還安全的方式?
就好比當年的霍斯特。
製香人對此很有自信。
“是嗎。你能做出讓敵方千軍萬馬一聞就無力抵抗的香和毒?”
“這……”怎麼可能,毒香應用的範圍是有限的,除非下在飲食裡,既然都下在人家飲食裡了,什麼毒不是下,哪裡需要研究新的東西。
“還是能迷惑敵首的心智,讓他們無條件投降?”
“……”也不行,要是能做出這種香來,他早就拿來對付眼前的王女了,還用得著在這裡為自己謀活路。
“讓糧食增收,讓家畜增產,或者其他有實用性的玩意兒?”
製香人詞窮。
艾琉伊爾低頭俯視他,眼眸冰冷殘酷。
製香人削瘦如骨架的手神經質地抖著,忽然加快語速道:“我沒做過,但可以嘗試——”
“你不會,也壓根不想。”艾琉伊爾一語道破,“你所癡迷和狂熱的,隻是霍斯特那種人需要的東西,而我不需要。”
有用嗎?當然有用。
可艾琉伊爾不屑為之。
製香人終於認出了王女眼底沉凝的殺意,他在這一刻明白過來,艾琉伊爾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放過他、任用他,不論自己的回答是什麼,結局都隻有一個。
“獸神啊……”
製香人嘴裡吐出生前最後的話語,不等他說完,艾琉伊爾的長劍就已出鞘。
劍鋒斬下,揮出一道月弧般的寒光,仿佛將這間陰暗狹小擺滿瓶罐的屋子映得通亮。
作者有話要說:霍斯特這人,怎麼說,尤其擅長陰私和跑路。
十年前暗算堂哥還把鍋扣給先王後(雖然留下了2612),十年後成功從王女手下溜之大吉(雖然拋下了自家王後),二者合一,我願稱之為王室好兒螂。
……蟑螂的螂。